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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0:40:02 作者: 齊橙
    海因茨爾是一個很狂熱的「元首」崇拜者,信奉民族優勢論,覺得除了歐洲人之外,其他民族都是劣等民族,不可能具有工業天賦。在此前,也曾有過中國的代表團到普邁公司參觀過,當時也是由海因茨爾接待的。那個代表團的成員對工業一無所知,到車間走馬觀花看了一圈,光拍了一些大機械的照片,說了一堆讚美之辭,然後就離開了。這段經歷強化了海因茨爾的認識,使他覺得中國就是一個落後而且愚昧的地方,那裡的人日常居家都是穿長袍馬褂的,根本不懂什麼叫現代工業。

    海因茨爾不知道,那一次到普邁來參觀的中國代表團,其實是一個教育代表團。人家是到德國來考察基礎教育的,抽空看看工廠,其實也就是當個旅遊而已。他一個機械工程師,跟人家一群教初中物理化學的老師比現代工業知識,也難怪能夠找到優越感了。

    這一次馮嘯辰、楊海帆他們過來參觀,是馮華通過明堡銀行的一個董事聯繫的。馮華在聯繫的時候就說過,哪些能看,哪些不能看,由普邁這邊掌握,不必為難。為了不讓對方覺得歉疚,馮華還特意說自己的侄子就是個初中學歷的小公務員,也不懂啥工業,隨便看看即可。

    這麼一句客氣話,通過普邁這邊的公關部門傳到海因茨爾耳朵里去的時候,就被解讀成了另外一個意思,那就是這次來參觀的兩個中國年輕人都不懂工業,純粹是來獵奇的。既然是獵奇,海因茨爾也就懶得去嚴防死守了,這才放出話來,說你們隨便怎麼看都行。

    一個車間還沒有走完,海因茨爾就已經感覺出問題了。這兩個中國人所看的、所關心的,以及重點拍攝的,都是實實在在的技術訣竅。那些看上去威風八面,極適合於作為拍照背景的大機器,在這兩個中國人眼裡根本像是不存在一般。這就是意味著對方絕非外行,而是真正幹過工業的人。

    就算他們幹過工業,又能如何呢?難道他們還能學了這些技術來和我們競爭嗎?

    海因茨爾在心裡這樣安慰著自己。他話已說出,再想收回來就有些沒面子了。對方又是他很不屑的兩個東方人,在對方面前食言,他會覺得很屈辱的。

    「二位先生,我想提醒一句,你們拍的這些照片,除了供你們自己觀看之外,不能流傳到其他任何企業去,我說的是,我不希望我們的歐洲、美國以及日本同行們看到它們。」

    走進第二個車間的時候,海因茨爾裝著不經意的樣子,對馮嘯辰和楊海帆說道。這就是海因茨爾打算亡羊補牢了,只是羞刀難入鞘,所以還要端著個架子而已。

    「海因茨爾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馮嘯辰微笑著說道,「您放心吧,我們不會讓這些照片傳到中國之外的其他地方去的,您是這個意思吧?」

    「呃……」海因茨爾遲疑了一下,他覺得馮嘯辰這個回答有點不對,可又不好反駁。他剛才又是嘴欠了一次,明明說了不想讓其他人看到,卻又要補充一句歐美日的同行。他這樣說話完全是出於一種本能,因為他覺得歐美日的同行才算是同行,中國企業根本不配當他的同行。可這樣一說,似乎又給了人一種誤解,那就是這些照片在中國境內傳傳是無所謂的,別讓歐美日的企業看到就行。

    自己是這個意思嗎?

    自己不是這個意思嗎?

    海因茨爾自己也被弄暈了,他勉強地點點頭,說道:「是的,我正是這個意思。」

    在普邁公司的考察整整持續了一天時間,馮嘯辰他們帶的20卷膠捲全部拍完了,又臨時讓佩曼去臨近的便利店買了20卷。參觀結束的時候,海因茨爾的臉已經有些綠了,他隱隱覺得自己這次好像錯得有些離譜了,但又說不出來。

    告別海因茨爾,離開普邁公司,馮嘯辰打發佩曼先走了,自己與楊海帆走路返回下榻的賓館。看到佩曼走遠,馮嘯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海帆,這次咱們可賺大了,你沒見那個海因茨爾都快哭了嗎?」

    楊海帆也笑了起來:「這才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呢。」

    馮嘯辰道:「咱們今天看到的這些,可都是千金不換的技術啊,如果咱們自己去摸索,十年八年也不見得能夠摸索出來。」

    楊海帆道:「沒錯,我已經意識到了。看過普邁公司的這幾個車間,我對於咱們的生產如何組織,已經有很清晰的思路了。很多技術上的訣竅,我一下子領悟不過來,不過我相信,張老只要一看這些照片,就能夠明白的。」

    「等咱們的產品造出來,一定要給海因茨爾送一枚一噸重的大獎章。」

    「直接給他脖子上掛一個挖掘機的鏟子就行了。」楊海帆幸災樂禍地說道。

    二人說笑著,已經來到了賓館。一走進大堂,馮嘯辰便看見嬸子馮舒怡從一個沙發上站起來,向他們迎了過來。

    「嘯辰,楊先生,你們回來了,我等你們好一會了。」馮舒怡笑吟吟地向二人打著招呼,同時順手幫馮嘯辰拍了拍衣服上的一點點灰塵。這樣一個小動作,讓馮嘯辰感覺到心裡暖暖的,德國嬸子,那也是親嬸子啊。

    「嬸子,你怎麼到斯圖加特來了?」馮嘯辰詫異地問道。

    「我為你們聯繫了一家舊工廠,有你們想要的二手設備,這家工廠就在斯圖加特。」馮舒怡說道。

    馮嘯辰眼睛一亮:「是嗎,大概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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