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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0:40:02 作者: 齊橙
「小馮。」劉惠民轉頭向站在旁邊的一個小年輕喊道,「羅局長要找一份圖紙,圖號是KBS-3720,你幫他找出來。」
「是!」被稱為「小馮」的那位小年輕答應一聲。他先從架子上找到了圖紙目錄,檢索了一番,然後才走到那堆圖紙旁邊,吃力地搬動著厚厚的圖冊,最終找到了一本,翻開其中一頁,遞到了羅翔飛的面前,恭敬地說道:「羅局長,您請看,這就是KBS-3720。」
「謝謝。」羅翔飛接過圖冊,隨口道了聲謝。正待細看那圖紙的時候,他忽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面前的年輕人。
這是一張年輕得讓人羨慕的臉,唇紅齒白,臉蛋上甚至還帶著一個淺淺的酒窩,讓人覺得有幾分想去呵護的感覺。他身材高挑,穿著一件當時還算是奢侈品的「的確涼」白襯衣,顯得乾淨利索。
最讓羅翔飛覺得驚異的,是年輕人那雙明亮的眼睛,裡面透著幾分坦誠,幾分靈氣,還有幾分會意。
這是個什麼人,為什麼我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一個念頭湧上了羅翔飛的心頭。
第三章 這根本不是軋機部件
會議室服務員馮嘯辰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衝動,趁著中午休息沒人的時候,在羅翔飛的便箋紙上寫下了這個圖號。看到羅翔飛注視自己的眼神如錐子般銳利,他忽然有些忐忑了:
用這麼粗暴的方式把自己暴露出來,真的合適嗎?
自己真的準備好了現在就衝上這洶湧的時代潮頭嗎?
馮嘯辰是冶金廳後勤處聘用的一名臨時工,是按「落實政策」的規定被招收進來的。此前,他初中畢業就當了知青,在南江省下面的一個貧困縣裡里插隊,足足扛了三年多的鋤頭,這才隨著返城的知青潮回到了省城,進了冶金廳。由於學歷低,也沒啥技術,加之機關里對於這類非「老三屆」的知青頗有一些歧視,馮嘯辰被分配在後勤處當了一名勤雜工,每天的日常工作就是掃掃樓道,打打開水,或者噹噹搬運工之類。
這次羅翔飛帶著六七名京城的官員到冶金廳來談壓縮經費的事情,馮嘯辰被安排在會議室擔任服務工作,這堆圖紙就是他和另外幾名勤雜工從庫房裡搬過來的。類似於這樣的工作,在過去一年中,他已經幹了十幾回。
每次RB人過來談判,馮嘯辰他們就要把幾噸重的圖紙從庫房搬到會議室,再分門別類地碼好。談判期間,馮嘯辰他們要輪流在會議室里值班守夜,防火防盜防間諜……如果有間諜的話。等談判結束,馮嘯辰又要負責把圖紙運回庫房保存,同樣要按門類擺好,以便技術人員隨時調閱。可以這樣說,陸劍勇他們這些工程師,對這堆圖紙的了解,都不如馮嘯辰深入。
當然,前面所說的,還是十幾天前的那個馮嘯辰。而現在站在羅翔飛面前的,早已不是過去那個只有初中文憑,連ABC都寫不出來的返城知青,在他的身體裡,藏著一個來自於40年後的靈魂。
國家重大裝備辦公室戰略處處長,被譽為最年輕、最得力、最有前途儲備幹部的馮嘯辰也不知道自己誤觸了哪個機關,居然身不由己地穿越了茫茫時空,來到了1980年的南江省,附身在這麼一個冶金廳臨時工的身上。乍到這個時空的時候,他甚至不習慣於鈔票上的「大團結」圖案,無法忍受沒有衛生間的蝸居。十幾天過去,他總算是把原來身體裡那個靈魂消化得差不多了,能夠坦然地稱呼自己的父母,也學會了叼著一支劣質香菸與後勤的其他小年輕們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這一次的協調會,是馮嘯辰穿越之後第一次參與這麼高級別的會議,當然,說「參與」實在是高抬他了,他的身份只是一個端茶倒水的服務員而已,在剛才那一刻之前,羅翔飛甚至沒有正眼看過他一次,也許連他在會議室里的存在都沒有察覺到。
旁人把站在屋角的馮嘯辰當成小透明,馮嘯辰自己卻覺得是深陷在會場之中。聽著眾人口若懸河,卻沒有一句話落在最關鍵的點子上,他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衝到會議桌前,猛拍一下桌子,大喝一聲:你們都給我閉嘴,事情根本不是這樣的!
在前一世,馮嘯辰作為重大裝備辦的處長,參加過無數比這個級別更高的協調會,也參與過無數與外商的談判。鋼鐵設備的那些事情,他可以了如指掌,沒什麼能夠瞞過他的眼睛。更重要的是,對於南江鋼鐵廠這座1780毫米熱軋機,馮嘯辰曾經有過專門的研究,他不但和會議室的眾人一樣,知道這座軋機的過去,他還非常清楚這座軋機的未來。
在馮嘯辰進入重大裝備辦的時候,南江鋼鐵廠1780毫米熱軋機還在運行,只是已經瀕臨被淘汰拆除的命運了。這條熱軋機的引進,在80年代初是一件非常轟動的事情,同時也是裝備行業里很敏感的一個話題。有關這條軋機引進中出現的一些事情,在公開場合里,大家都是要慎重地予以迴避的。
馮嘯辰曾經有一個偶然的機會,到一位退休多年的老領導家裡去送一些年節禮物。在老領導家的牆上,他看到一張已經發黃的圖紙,上面用粗粗的紅筆批著「恥辱」二字。那時候的馮嘯辰人微言輕,自然不敢向老領導詢問事情的原委。事後,他旁敲側擊地從其他同事那裡了解到,這張圖紙來自於南江1780熱軋機,而老領導當年恰恰就是參與熱軋機引進談判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