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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8:11:52 作者: 唐四方
羅文昌看著電視上的新聞,看著電視上那一個又一個老熟人的面孔,他心中愈發苦澀。
中國魔術藝術委員會成立了,這是戲法界的一件盛事,可這盛事,他們羅家卻是再無緣參與了。今日無緣,或許也將是永遠無緣了。
羅文昌落寞地笑著,臉上的皺紋都透著惆悵,頭上的銀絲也黯淡了不少。
他關了電視,走到了堂前。大廳靠牆放著一個畫桌柜子。這種桌子在農村比較普遍,很長,但是很窄,很像一副攤開了的捲軸。
桌子一般用來放些瓜果點心或者祭品什麼的。
桌子兩側裝了柜子。
羅文昌打開其中一個柜子,拿出來一塊疊的整整齊齊的綢布,他雙手捧著,氣息沉重。
微微闔眼,羅文昌穩了穩心神,伸手抖開,這是一塊紅色的綢布,綢布正中間用金絲繡了一個龍飛鳳舞的「羅」字。
綢布很長,都與羅文昌一樣長了。羅文昌將綢布掛在左手之上,雙手攤開,綢布堪堪到地。
這種綢布是用來變大戲法「落活兒」的道具,行話叫做「臥單」,戲法師們用臥單一擋,打開之時,就能變出各種物品。
落活兒也是羅家縱橫江湖的絕活。
羅文昌臥單在手,雙手左右攤開。一雙眸子悲壯而又堅定,腳步緩緩向前。
暗夜無聲,羅文昌腳踩在地磚上發出微弱的聲音,但在這黑夜之中,卻有著震撼人心的偉力。
黑夜,孤寂,老人,還有一個即將落幕的獨演舞台。
羅文昌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大門前。黑夜很安靜,可這一刻,他耳旁卻響起了無與倫比的喧囂之聲,仿佛有幾束燈光穿越了時空打在他蒼老的身軀之上。
這是一個人的舞台,這是一個沒有知道的舞台,可台下似乎坐著無數的觀眾,他們在吶喊,他們在嘶吼,他們在瘋狂。
羅文昌合上雙眸,左手一抖,臥單猛然飛起。雙手接住,在身前再次一抖,臥單翻起滾浪。金繡的「羅」字騰飛空中,熠熠生輝,如龍在淵。
這一刻,羅文昌仿佛聽見了無數嘶吼著的叫好聲。
羅文昌雙手連連而動,這塊紅色臥單已經被他疊成一個滾球。羅文昌雙手抱住,微微顫動,蒼老的大手露出不正常的僵硬。
稍後,他雙手朝外猛地一張,這滾成一個球的臥單竟然突兀地不見了,就像遁入了另外一個時空。
而那些穿越時空而來的觀眾、掌聲、燈光、吶喊聲都如潮水般退去,一切都退去了。
這裡還是一個靜謐孤寂的舞台。
這裡還是一個孤獨悲涼的老者。
羅文昌合著的雙眸止不住地輕輕顫動,兩行渾濁的淚水滾滾而下,他用平靜的聲音,緩緩說道:「從此世間……再無戲法羅。」
……
翌日,晴。
春日的太陽暖暖的,羅四兩還特意多睡了一會兒,等他醒來起床的時候已經八點半了。
他畢竟是個初中生,每天都要早起去學校,平時都是七點之前就起來了,生物鐘早就形成了,周末能睡到八點半就已經不錯了。
起了床,刷牙洗臉,換上一身衣服。下了樓之後,羅四兩沒有看見自己爺爺,應該是出去了。
廚房的電飯鍋里有煮好的粥,桌子上還有幾個包子,已經冷了。還有幾樣鹹菜和一瓶霉豆腐,用來配粥。
羅四兩把包子拿去熱了一下,然後就著鹹菜喝了粥,最後把包子吃了,然後他就出門去城西了。
羅四兩這個歲數的孩子的好奇心還是非常重的,這年頭又是港台武俠小說紅遍內地的時候,每個孩子心中都有一個大俠夢,都想去闖一闖那個傳說中的江湖。
雖說盧光耀說的那個江湖跟羅四兩知道的不一樣,可畢竟那也是江湖啊,他真是太好奇了。
所以羅四兩就去了城西的地攤區,昨天盧光耀告訴羅四兩在這裡等他就好了,他會來地攤區找他的。
這裡人很多,大多都是賣衣服和鍋碗瓢盆的,還有那種十元三件的雜物攤,好多人都在這邊逛街。當然了,這邊也有賣各種小吃乾果的,還有幾個耍猴賣藥的。
羅四兩對這些東西沒什麼興趣,他轉身就走了。在這地攤區東邊,有好多人在圍著一個攤位,羅四兩好奇走過去看,這是一個賣虎骨酒的攤位。
賣虎骨酒的是個中年男人,現在已經是陽春三月了,天氣已經暖和起來了,但是這位大哥還穿著厚厚的棉襖,頭上還帶著一個厚厚的皮帽子,羅四兩都擔心他熱得慌。
他的攤位上放著三根虎骨,虎骨上還有爪子和虎筋,旁邊擺著幾個大玻璃瓶泡的酒,有泡的虎骨的,也有泡蛇的,還有泡馬蜂窩的,東西很多。
那大哥操著一嘴東北口音,羅四兩這才鬧明白,原來他那身衣服是東北打扮:「瞅一瞅,看一看了啊,正宗虎骨酒,正宗東北那嘎達的正宗東北虎啊。」
「俗話說的好,血脈好似一條江,一處不到一處傷。寒處就成病,熱處就成瘡。人吃五穀雜糧就沒有不生病的,有那怕熱的就有冷的,怕冷怕熱,血脈不暢,病就來了。」
「有那懂中醫的,有那懂中藥的。您是知道的咱這虎骨可是好東西啊,有那腎虛腎寒的、夢遺滑精的,喝了我這虎骨酒,保證你生龍又活虎。男人喝了女人受不了,女人喝了男人受不了,男女都喝了,床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