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2023-09-25 07:07:40 作者: 不信天上掉餡餅
邊城是天南省南部地區第一重鎮,是真正的邊境城市,和鄰國之間既有陸地邊界線也有海洋邊界線,境內各色民族雜居,治安情況特別複雜。
尤其是改革開放之後,邊境貿易迅速興起,每天流動人口大增,很多還是境外偷渡過來的水客,城市和郊區的治安情況複雜程度更上一層樓。
省廳的很多幹部,都將邊城視為畏途,一說要交流到邊城去工作,就等同於「貶謫」了。
王為家裡住在西城,傳統的工業區。改革開放前,工業區一度是邊城最繁華熱鬧的所在,這裡住的都是國家工人,拿工資生活,消費能力高,許多的「娛樂場所」都開在這邊。
當然,那個時候的所謂娛樂場所,指的是電影院,工人體育館,溜冰場,工人廣場這種地方,和改革開放之後興起的足浴城,KTV,大酒店有著本質的區別。
隨著國企改革持續深入,工業區迅速破敗,城市建設重心東移,短短十幾年時間,整個西城工業區就飛快地蕭條了下去,漸漸變成了「貧民區」的代名詞。
王為家就在火車站附近。
不是內地那種意義上的火車站,而是小火車,工業區和幾個採礦基地之間特有的小火車,因為工業區的衰敗,小火車線路也逐漸廢弛了。
全盛時期,小火車一天跑十趟八趟,不但運貨還載客,是連通採礦基地和城區的大動脈,一度熱鬧非凡。現在,一天連一趟車都沒有了,基本停擺。
王為的爸爸王誠是勝利機械廠的技術工人,而且是技術骨幹,正兒八經有機師的職稱。媽媽葉玫則是機械廠的倉庫保管員。
因為技術落後,銷售渠道沒有打開,勝利機械廠早些年就已經很不景氣了,依靠著銀行貸款和上級撥款在苦苦支撐,撐到今年年初,終於撐不下去了,正式進入破產清算。機械廠的所有工人,全部下崗。
王為這警校最後半年的生活費,都還是靠著以前的積蓄在勉強維持,要是再多讀一年,王誠兩口子恐怕連兒子讀書的生活費都拿不出來了。
眼下,葉玫臥病在床,王誠無所事事,兩人就靠廠里發的生活費維持。
據說,這生活費也領不長久了。
大傢伙都指著廠里破產之後分點遣散費呢。
還有不少人在上訪,希望上級能給安排個出路。
在這樣下去,吃飯都成問題了。
從前些年開始,工業區的一些下崗女工就開始走上了邪路,整個工業區,有淪落成「紅燈區」的危險。
王誠夫婦住的還是老式的筒子樓,勝利機械廠甚至連給職工建個房改房的錢都拿不出,縱算和其他工廠比較而言,勝利機械廠的工人也是最窮的。
他們不過是個集體小廠,和國營大廠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上級領導的目光更多的落在國營大廠的下崗職工身上,集體小廠基本不放在領導們的眼裡。
王為回到家裡的時候,大約是下午四點多,天氣酷熱,宿舍區一片安靜,只偶爾聽到知了的鳴叫,大傢伙都躲在屋子裡開著風扇納涼。
王為家的房門也大敞開著。
「爸,媽,我回來了。」
王為一邊嚷嚷著一邊大步跨進黑不隆冬筒子樓,語氣中是難掩的興奮。
實話說,王為同學確實很激動,花了點時間才找到這裡。
二十年後,勝利機械廠和這片宿舍區老早就不見了蹤影,變成了一個現代化的樓盤,除了辦案偶爾會來這裡,已經和王為沒什麼關係了。
昔日情形如今又重現眼前,王為焉能不激動?
這黑乎乎的筒子樓,在王為眼裡一點都不見破敗凋零,反倒有著說不出的親切。
王誠正靠在窗邊就著光亮看書,葉玫則坐在床邊擇菜。
老式筒子樓是沒有單獨廚房衛生間的,各家各戶炒菜都在走廊上,燒的是蜂窩煤,家家戶戶的窗戶上都不可避免的沾染著一層層的油污。
自從雙雙下崗之後,這日子是過得越來越沒滋沒味了。
遠在雲都上學的兒子,就成了兩口子最後的期盼。
好在兒子就要畢業了,已經確定會回到邊城來工作,一家三口馬上又能團聚。
一聽到王為的嚷嚷,葉玫手裡的塑料菜筐差點打翻在地,忙不迭地站起身來,就準備向門口跑。她身體弱,這一下起得太急,頓時頭腦一陣眩暈,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媽,媽,你不要緊吧?」
王為嚇得將手裡的包往地上一扔,疾步上前就扶住了老媽,滿臉焦慮。
「我不要緊……有點貧血,老毛病了……」
葉玫喘息著說道,雖然面色蒼白,卻滿臉都是笑容。
王誠也站起身,望著兒子,臉帶微笑。
鬧騰了好一陣,王為才把行李放下來,葉玫堅持親手為兒子倒了一杯涼浸浸的茶水,望著兒子變得益發高大結實的身子,笑得嘴都合不攏來。
老式筒子樓完全沒有任何隔音效果,這邊一鬧騰,鄰居們馬上就知道了,紛紛涌過來看熱鬧。
驟然見到這麼多年輕了二十年的「新面孔」,王為還真的需要好好理一下腦子裡的記憶庫才能一一叫出名字來。
畢竟這裡面的很多鄰居,已經差不多有十幾二十年不曾見面了,需要重新喚醒腦海深處的記憶。
王為在天南警校讀書,一直都是廠里熟人朋友們津津樂道的。畢竟九十年代出個大學生也不容易,而且警校還包分配,畢業之後,鐵定是要回邊城來當警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