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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55:35 作者: 卓牧閒
    一個「大圓鍋」,上面像貼馬賽克一般鑲滿小鏡子,如果不走近,乍一看真的很像衛星電視接收器。

    韓朝陽不無自嘲的笑了笑,又好奇地問:「常警長,太陽剛出來,這麼能燒開嗎?」

    「能燒開,但肯定沒中午快,不過你又不是喝,洗頭只要燒熱就行。」

    想到值班室里有一台飲水機,所里人喝的全是桶裝水,韓朝陽追問道:「水窖里的水是不是不能喝?」

    「也不是不能喝,主要是水質偏硬。現在條件好了能喝上純淨水,以前沒條件還不是一樣喝窖里的水。」

    「老常,早上吃什麼?」正說著,何所微笑著走了過來。

    「讓小韓嘗嘗我們這兒的特色,漿水面,他肯定沒吃過!」

    「行,趕快搞,等會兒要去鄉政府開禁毒工作會議,接下來有得忙了,要組織各村幹部搜山踏查。」

    他們說得全是本地方言,韓朝陽又是一句沒聽懂。

    何所似乎意識到他在這兒語言不通,用普通話笑道:「小韓,不好意思,平時不怎麼說普通話,你來我們這兒不習慣,一下子要說普通話我們也不太習慣。」

    「何所,沒關係。」

    「我普通話不太標準,說著說著就變成龍道普通話了,我說話你能不能聽懂。」

    儘管只能聽懂一半,另一半基本靠猜,韓朝陽依然笑道:「能。」

    「能聽懂就好。」何平原回頭看了一眼正在門口打電話的教導員,又轉身指指廚房,「剛才我問老常早上吃什麼,他說要讓你嘗嘗我們這兒的特色,漿水面,你估計沒吃過,可能都沒聽說過。」

    「真沒吃過。」

    「就知道你沒吃過,漿水面就是把洋白菜、芹菜用開水焯一下,放進有水和面的瓦罐里,蓋上密封,跟西川人醃泡菜差不多。用的時候把瓦罐里的水配上薑末、蔥花和油潑辣子調成漿水,吃的時候把漿水澆在『拉條子面』上,說起來『拉條子面』也是一個特色。」

    「聽起來就好吃,何所,這邊主要吃麵食吧。」

    「嗯,我們這邊以麵食為主,有時候也吃點雜糧。糝飯,估計你一樣沒聽說過,我們這兒雨水少,種植不了水稻,但適合糜子生長。今年不行,今年太旱,往年到了秋天,有的地方漫山遍野都是糜谷,沉甸甸、金燦燦的。收穫之後把糜子經過碾磨去掉皮糠就成黃米,做糝飯時,先把黃米淘乾淨,倒進沸騰的開水鍋里,等米煮得快爛的時候,一般是七八成熟,糝入面,攪爛融合,燜熟就能吃,特別好吃。」

    「何所,要說特色,漿水面算不上,糝飯也算不上。」杭教導員打完電話走了過來。

    「老杭,那你說什麼算特色?」何所笑問道。

    「我們這兒人生活好啊,早上吃羊,中午吃魚,晚上吃蛋,一天到晚吃的都是洋(羊)芋(魚)蛋!」杭教導員擔心韓朝陽聽不懂,說得是很標準的普通話,說完又回頭道:「所以說,洋芋才是我們這兒的特色。」

    「馬鈴薯?」韓朝陽下意識問。

    「就是馬鈴薯,剛才說得是外地人揶揄我們這兒人的笑話,我們這兒自然條件惡劣,其它農作物種不了,種了收成也不好。洋芋耐旱,所以只能種洋芋、吃洋芋,有些地方洋芋就是主食。」

    杭教導員輕嘆口氣,接著道:「現在條件比以前好多,我剛參加工作時去外地辦案,一個外地同行就問我,你們那兒的人是不是一天只吃兩頓飯!不怕你笑話,當時許多偏僻的農村一天真只吃兩頓。我老母親你昨天見過的,到現在還一天只吃兩頓,已經養成習慣了。」

    「養成習慣?」韓朝陽覺得很不可思議。

    「不奇怪。」何所接過話茬,苦笑著解釋道:「以前不像現在這樣,就算地里絕收還能出去打工,只要肯干多多少少能賺點錢,至少混個溫飽沒問題。那時候真是靠天吃飯,男的要下地干體力活,不吃飯扛不住,女的早上起來做好飯讓丈夫吃了去幹活,她不吃早飯,把剩下的熱一下中午吃,晚上再吃一頓飯,所以在家不幹活的一般都只吃兩頓。」

    「何所,教導員,其實我不是城裡人,我老家也在山區,不過我老家自然條件沒這邊惡劣,雖然旱地也比較多,但沒這邊這麼旱。」

    「你不是城裡人?」杭教導員覺得很奇怪。

    「不是,我出生在農村,也是在農村長大的,不過我家後來就沒地了。我爸是鎮裡的民政幹事,我媽是中學教師。」

    「在農村長大的,在農村怎麼學會拉小提琴,學會彈鋼琴,還考上東海音樂學院?」

    他顯然上網搜過「燕陽最帥警察」,在網上走紅了就沒隱私可言,韓朝陽一臉尷尬地笑道:「我六歲時跟我爸我媽從老家搬到我們鎮中學教師宿舍住,學校有個老師是東海人,上山下鄉時去我們那兒插隊的,在我們那兒成了家,剛開始是民辦教師,後來轉了公辦。他沒上過音樂學院,但他父親和爺爺上過,他爺爺年輕時還去法國留過學,他們一家全懂音樂,而且演奏水平很高。他姐姐後來定居英國,有一次回國探親,問他想要點什麼,他沒要錢,也沒要彩電、冰箱、洗衣機等電器,就管他姐姐要了一把小提琴。」

    「知青?」

    「對,就是知青,跟我家關係特別好。我媽讓我跟他學拉小提琴,一學就學了十幾年。他兒子和女兒對音樂尤其對演奏不感興趣,所以他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希望我能考上音樂學院。可惜在我念高二時,他因為食道癌去世了,沒能看到我考上他年輕時一直想去的東海音樂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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