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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43:06 作者: 風夜昕
雲野愣了一下,剛要動作--
「別亂動!」羅明威看著鍾澤豪,但那一聲警告明顯是給雲野的。
雲野只好收回手。
事情的發展已經完全脫離了軌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沒人會知道。
「你在幹什麼?」鍾澤豪沒有看槍,而是直直地看著拿槍的人。
沒有說話,羅明威看了一眼紅蠍,對雲野說:「把他放了。」
聞言,鍾澤豪的怒意已經完全在他的表情和聲音里表現出來,「我最後問你一遍,你在幹什麼?!」
「叫你的手下把他放了。」羅明威對他說:「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在幹什麼。」
鍾澤豪沒有照做,雲野看了一眼羅明威又看了看鐘澤豪,最後妥協地舉起雙手,槍掛在手指上晃動了兩下。
得到自由,紅蠍慢慢走到羅明威身後,羅明威瞄了瞄他的手。細細的鋼絲綁著他的手腕,幾乎已經勒到肉里,整個血肉模糊,再綁一陣子,兩隻手怕是別想要了。
沒說什麼,他一隻手拿著槍指著鍾澤豪,另一隻手摘下紅蠍耳朵上的一隻耳環,那是一顆小小的鑽石。拿著耳環,他俐落地在鋼絲上一割,鋼絲伴著鮮血瞬間繃斷,紅蠍一聲不吭,垂下的手幾乎無法動彈。
鍾澤豪則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一樣看著面前的兩個人。
「你們是什麼關係?!」
「走。」羅明威對紅蠍說。
紅蠍皺了皺眉,也知道自己現在在這裡只是增加他的負擔,靠近他耳邊說了些什麼之後,便轉身快步離開。
鍾澤豪臉上憤怒的表情隨著紅蠍的離開慢慢消失,他直勾勾的看著羅明威。
紅蠍走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羅明威和紅蠍到底是什麼關係?難道,自己被騙了?
「你到底是誰?和紅蠍什麼關係?」
「他是紅蠍。」考慮了一下,羅明威又補了一句,「我也是。」
聲音平靜,原來,說出來沒有那麼難。
這話讓鍾澤豪愣住,雲野也怔住了。
「紅蠍,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組織,裡面所有的殺手都叫紅蠍。」羅明威簡單地解釋了一遍。
「我以前也是紅蠍的一員。」以前是多久,他自己都不記得了。也許他從來沒有認真回憶過自己在那裡待了多久,好像只有一天,又好像前半輩子都在那裡度過。
雲野這才明白他為什麼能把那個紅毛殺手給解決。
鍾澤豪眉頭皺得死死的,又問了一遍,「你跟那個紅蠍是什麼關係?」
沒想到他會問這個,羅明威看著他,最後輕笑了一聲說:「難以形容的關係吧。」
同伴?朋友?認識的人?還是什麼都不是?
難以形容?這四個字有時候其實很曖昧。
「你為了他拿槍指著我?」
「以前我可以不救他,但他出現在我面前,我就不能放著他不管,就當是我救了你兩次的回報,放了他,我們兩清。」
「兩清?」鍾澤豪眯起眼,狠狠地吼問,「你以為發生了這麼多事還能跟我兩清?羅明威,你在小看我,你把你自己當什麼了?」
「那不重要了。我只能告訴你這些,至於願不願意,是你的事。」
「你以為你一個人可以逃得出這裡?」他瞪著他,伸出手,「這裡是我的地盤,只要你一走出這個門,沒有我的命令,我的手下也會把你抓住,下手輕的話也許打斷你幾根骨頭。」
看了一眼門口,羅明威平靜地問:「不走門就行了嗎?」
鍾澤豪和雲野又同時愣住了。
不走門?難道--
他們的猜想很快得到證實,羅明威一個轉身,開槍打破身後的玻璃窗。
「匡啷!」破碎的玻璃四散到空中,閃出漂亮的光,在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縱身從窗戶跳了下去。
「你!」鍾澤豪飛快伸出手,卻沒有抓住任何東西。
當他和雲野站到窗邊向下看的時候,只見羅明威在空中翻了一圈,踩了一下看板,降低落地時的重力,整個過程矯健得像一隻燕子,最後單膝落地,安穩地落到地面,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便轉身跑離。
雲野驚訝的張開嘴,搖了搖頭,「這什麼身手啊……」
鍾澤豪的雙眼一直看著那個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從他跳下去的那一刻開始,從來沒有離開過。
兩次嗎?從他第一次被狙擊的時候,他就救了他?那麼,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第九章
像一條垂死掙扎的魚,紅蠍喘息著,唯一可以讓人活下去的空氣卻也救不了他。
輕輕的喘息從口中發出,很輕,卻已是難得。只有在這個人面前,他才會表現出像普通人一樣的疼痛,也許,這也是一種企圖博得同情的下意識心理。
「別動。」羅明威拿著濕毛巾貼上那滿是傷口的手腕。
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最先接觸到那冰冷的感覺,分不清是疼痛還是舒服,幾秒鐘後,純白色的毛巾已是血紅一片。
「你的血挺多的,暫時死不了。」熟練地用繃帶纏上的傷口,羅明威面帶笑意地調侃。
紅蠍看著手腕被白色的布料慢慢包裹起來,一層一層。
四周很暗,窗外唯一的路燈提供了房間裡的光源。不喜歡開燈,忘了是羅明威不喜歡還是他不喜歡,是誰都不重要,反正誰也沒有開。
黑暗中,兩個人的眼晴里映出不同的光,只是很平常的喘息聲,此時卻覺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充斥在耳邊,讓人有種想歇斯底里叫喊的欲望。
「為什麼要救我?」
在繃帶末端打了個結,剪掉多餘的部分,羅明威問:「那你又為什麼要被我救?」
一個要救,一個想被救,還有什麼好說的。
紅蠍抬起手看著上面的傷,手指上是無法包紮的,幾塊OK繃也蓋不住全部的傷口,他撕掉指節上的OK繃,活動有些僵硬的手指,問:「你接下來要怎麼辦?」
坐在一旁,羅明威點了一根煙,「要問這句話的是我吧?你快離開。」
「你不希望我留在這裡?」
「如果你想死的話,我是不介意自己家再一次成為殺人現場。」
「你那樣對他,他還肯放過你?」
吐了一口煙圈,羅明威看著前方,「我就是不那樣對他,他也不一定會放過我,你覺得我應該害怕嗎?害怕又能怎麼樣?」
紅蠍閉上眼想了想,一直在嘴邊的話,最後還是沒有問出來。
這時羅明威突然問:「你怎麼會讓他抓住的?」
鍾澤豪不是普通人,紅蠍也不是,這兩個人碰上,可能就像一隻獅子跟一隻蠍子,無法輕易分出勝負。
紅蠍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輕聲問:「你覺得呢?」
「束手就擒你不會,那就是--」他很認真地再想,皺著眉頭,最後好像很驚訝地瞠圓眼。「別告訴我你在床上被他來了個翻臉不認人啊!」
這也許是個沒有惡意的玩笑,可紅蠍卻低下頭了。
見狀,羅明威嘴上叼著的煙不自然地動了動--不會吧?
紅蠍嘆了口氣,「我只想知道他對你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我去找他,如果他跟我上床的話,我一定會殺了他!到那時,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回來面對你。」
「你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他?」
紅蠍看了他一眼,「我殺了他你會答應嗎?」
沉默了幾秒,羅明威無奈地一笑。
「你一直都是這樣,可能對方根本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呢!」
紅蠍握緊拳頭,又慢慢鬆開,房間裡一片寂靜,路邊最後的一點燈光也隨著天空漸亮而熄滅。
「那我們的關係,又是什麼呢?」終於,還是問出來了。
羅明威閉上眼,「我們沒有關係了,從我離開的那天開始。」
他真的,是個殘忍的人。
「那你為什麼還要救我?」
轉過頭,他傾身上前,一隻手捏住了紅蠍的下巴,與他四目相對。
紅蠍感覺得到他身上傳來的溫度,熟悉又陌生的氣息,這麼久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
「現在我後悔了。」羅明威眯起眼說了一句。
後悔,只是一個藉口。
突然想哭。
沒錢吃飯餓得眼前出現幻覺的時候,他們沒有哭;非人般的訓練,身體已經達到人類極限的時候,沒有哭;渾身是血,被子彈打穿手臂的時候,他們沒有哭;吐血和吐口水一樣平常的時候,也沒有哭--那時不是不想哭,是沒有哭的條件,可現在,只剩下想哭的感覺。
羅明威放開了手,走到窗邊,室內溫度讓玻璃上沾了一層薄薄的水氣,看不清外面。
他煩躁、不安。
紅蠍拿起自己的衣服站起來慢慢穿上,動作緩慢。
羅明威回頭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叼著煙走過去幫他扣上扣子。
「散了吧!」他抬頭看著他說:「讓紅蠍散了吧!天天過著殺人的日子,總有一天不是被別人殺就是被自己殺,那種日子相信誰都受夠了!重新開始生活吧。」
「……不,紅蠍是師父的一切。」
「一切個鬼!」羅明威低吼了一聲,「那個死老頭已經死了!死之前用紅蠍綁著你們,死之後還陰魂不散!紅蠍只是他的工具,我們也只是他的利用工具,證明他可以造出世界上最好的殺人工具!」
紅蠍靜靜低著頭,這話他明白,只是有時候明白了,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做。離開紅蠍他能做什麼?他害怕一個人,如果有這人在身邊,如果當時這人走的時候帶他一起走,或許一切都會不同。
「離開之後,能做什麼?像你現在這樣?」他勾唇,「我們除了殺人,其他什麼都不會。」
「那又怎麼樣?又不是沒有過過窮日子!我只知道現在我不用每天等著殺人,每天想著怎麼樣能夠殺了人之後不用被人追殺,一個正常人,誰希望自己唯一的特長就是殺人?是像上回你們派來的那個新面孔紅毛丹一樣,腦子有病啊?」
窄小的房間只夠放一張床,連轉個身都很困難的廚房,油膩的桌面上停著大大小小的蒼蠅。沒有電視沒有空調,甚至沒有電風扇,夏天時汗水好像永無止境一樣不停從身體裡湧出,空氣中是腐爛的味道,就算是在這種條件下生存,他也覺得這才是活著的感覺。
肉體上的痛苦他可以忍受,他需要的,是精神上的自由。
「也許,我就是和他一樣腦子有病--」
「操!」羅明威終於忍不住罵了出來。整個雞同鴨講!
紅蠍眨了眨眼,看著表情有些猙獰的昔日夥伴,這樣的他,他以前從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