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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42:35 作者: 南川南
    那天,他親手將法小藍關進牢籠的情景,再一次清晰地浮現出來。

    他沒有想讓法小藍死的。

    他原本是想把她關在頂樓的,但頂樓光照太強烈,他也不能時刻來照顧她,於是他想起了地下室,地下室更為隱秘,除了他們家的人,幾乎沒有別的人知道。

    他先將法小藍弄暈,抱到地下室。為了讓她待得舒服一點,他還專門打掃了一遍,然後他將那個精美的籠子抽掉插銷,籠子就收攏在一起,雖然有點艱難,但他還是將它搬到了地下室。

    那個銀白色的項圈,是用最新研發的一種記憶金屬做的,它可以完美契合各種大小和形狀,戴著法小藍優美的脖頸上時,簡直像天衣無fèng一樣完美。

    隨後,他用了另外一種合金鎖鏈將她系在牢籠之中。項圈和鎖鏈都是極為牢固的,一般的切割火燒都不能影響它們分毫。

    最後,他還買了足夠的水和法小藍喜歡的水果,還有各種口味的麵包三明治,全都放在冰箱裡。

    空調調成了最宜人的溫度,冰箱放在法小藍正好拿得到的地方,做好她一應生活起居的準備後,他吻了法小藍的嘴唇,關上門離開這裡。

    他只需要兩周的時間,等處理完國內的事情,他就帶著法小藍出國,再不回來。

    卻不料在五天之後,他就身陷囹圄。

    「……你就這麼不願意等……連我的下場也不想見了嗎?」

    陳默磊喃喃自語著,想起那個被大火燒得醜陋的項圈,將那張照片貼在自己心口,緊緊捂在懷裡。

    「你把我害得這樣下場,卻自己先走了一步,是急著去見我哥,還是急著想逃開我?」

    他自己想了一會兒,回答道:「自然是去見我哥了。這場火不是我本意,它來得太蹊蹺,總不會是哥哥真的顯靈,看到我這樣關著你,又帶不走你,於心不忍才弄了這場火?」

    第54章 墓旁雛jú

    隔了一會兒,陳默磊兀自笑了,「是了,『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你的性命。你也不要生我的氣,你走的時候痛不痛?聽說火災里的人多半是被嗆死的,我寧願你是被嗆死的,也好過像聖女貞德那樣,被活活燒死。」

    外面看守的人聽到陳默磊獨自一人在房間裡自言自語,古怪得可怕,就拍拍門,示意他安靜點。

    陳默磊等那人走了後,又開始說:「我怕是出不去了。只可惜進來的時候,打火機一起被收走了,要不然我把這被子卷一卷點燃了,或許還能在奈何橋上追到你。」

    他坐起來,在自己的口袋裡掏了掏,確實沒有打火機,他想問人借個火,心想也沒人願借給他,他抬頭看了看頂上的白熾燈,嶄新嶄新的,也不會突然老化失火,何況他房間裡還有一個攝像頭,發現他要尋短見肯定是不能得逞的。

    「哎,半個月前我還是前途無量的青年才俊,雖說不能呼風喚雨,卻也應有盡有,現在被你這麼一弄,我可算是完蛋了。」

    陳默磊在得知法小藍死訊前,還恨著她讓他「摔了跟斗」,恨她不識好歹,恨她喜歡別人唯獨不喜歡他,可現在看著這張照片,他心裡什麼恨都沒了,只有氣憤,只有可憐,只有心疼。

    他以前多麼喪心病狂的一個人,都不捨得真的將她怎樣,而狗屁的命運,卻一把火將她燒沒了。

    陳默磊想起高中時,他和法小藍還演過一出童話劇,是《堅定的錫兵》。

    講的是,從前有個只有一條腿的錫兵,愛上了一個紙做的芭蕾小姐。兩個人很愛彼此。但有一個壞心的大老鼠,也喜歡這個芭蕾小姐,它一直想害死錫兵,但錫兵一直為了那位小姐而努力,直到最後,這個一條腿的錫兵被丟進了燒著的壁爐,芭蕾小姐傷心不已,也跟著跳了進去。

    啊,命運原來就是那個壞心的大老鼠。

    陳默磊整整一夜,胡思亂想著,自言自語著,第二天他拍拍門,說要自首,但自首之前有一個條件。

    「讓我去看看她。」

    探員搖頭:「遺體嚴重損壞,已經火化了。」

    陳默磊想了一下,「那我至少去見見她的靈堂。遠遠的看一下就可以。」

    探員將戴著手銬的陳默磊帶下車,一左一右夾在他兩邊,陳默磊安分地走到靈堂門口,看到一圈雪白雛jú環繞著法小藍的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她依然笑得很美。

    他捏了捏自己口袋裡那張照片。

    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因為擔心家屬的情緒問題,他們已經提前疏散了肖兮兮等人,法小藍的外婆依然在醫院裡,還不知道這件事。

    「走吧。」有人提醒他。

    這段時間的折騰,這些探員已經十分清楚陳默磊是個怎樣冷血的怪物,他們並不相信他是真心實意想到這兒來看看,也不能理解他現在的這些舉動。

    「我去點一炷香。」陳默磊看著法小藍的照片,認真地說,「之後我就認罪。」

    兩個探員對視一眼,這裡是法小藍的家,十樓這樣的位置,他們兩個又堵在門口,不怕陳默磊跑了。

    「你快點。」

    陳默磊點了一下頭,恭恭敬敬走到法小藍的照片前,取出三根香點燃了,插在前面的小香爐里,旁邊有一個白瓷的精緻小罐子。

    陳默磊很明白,裡面裝的是法小藍的骨灰。

    而這棟樓底下,肖兮兮和方歡正急匆匆地趕回來,剛才莫名其妙被探員叫去問話,走得匆忙,把骨灰盒留在這裡了,現在他們返回來拿,探員竟攔著他們不讓進。

    正在爭吵著,突然聽到樓上一陣喧譁,肖兮兮他們抬頭看時,竟然看到陳默磊手裡拿著那白瓷罈子,站在窗戶口。

    樓下的探員趕緊將肖兮兮和方歡攔到安全地帶,而樓上的探員已經拔出了後腰的槍,對準陳默磊:「警告你!現在立刻放下骨灰盒,從那裡下來!」

    陳默磊站在飄窗上,十樓的風將他灰白條紋的囚衣吹得獵獵作響,他背對著窗戶,對兩個如臨大敵的探員一笑:

    「我說了,我現在就認罪。麻煩你們,把我枕頭裡的那封信轉交給我父母,我是個不孝子,他們的恩德我只能來世再報。」

    說罷,眼睛一閉,往後一仰,他甚至聽到兩個探員撲過來的聲音,但很好,沒人抓住他。

    他懷裡緊緊抱著法小藍的骨灰,頭朝下墜落,嘴角竟浮現出滿足的輕笑。

    這樣死去的話,你的骨灰,我的血肉,就能交融在一起了吧。

    下一次,我若再遇到你,若我還能再遇到你,我還會穿襯衫西褲,我會先給你寫情書。

    陳默磊閉上眼睛,愉悅地迎接這生命的終結。

    方歡在那一剎那捂住了肖兮兮的眼睛。

    肖兮兮只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十樓掉了下來。

    周圍的探員和救護人員立刻圍了上去,不一會兒白蓮急匆匆地趕到,擠開人群衝進去,肖兮兮隨即聽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哭聲。

    陳默磊的父母隨後也趕到,陳母扶著陳父,只看了一眼,陳父就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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