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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39:37 作者: 尼羅
    盛國綱聽聞此言,依舊是苦笑,壓低聲音說道:「甭提了,這魚肝油丸比人肉還貴,可是他不大吃飯,非得用這些東西補養才行。」然後他嘆了一口氣:「唉,只要他別鬧病,就是真要吃人肉了,我也得從自己身上往下割啊!」

    李競鴻聽了這話,大為感動:「盛兄,你這哥哥可真是----」

    他頓在這裡,一時不知該如何讚美對方那兄長之愛才好。而盛國綱領會精神,便露出疲憊笑容,做無可奈何狀:「就這麼一個親人了,身體又不好,寧可我餓著,也不能委屈了他。」

    原來他自從在此處定居後,對外便一直說虞幼棠是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弟弟,只因家庭有了變故,所以才不能同姓。虞幼棠見他如見仇人,那是由於大家族中的誤會;而他對虞幼棠百般愛護,自然是因為他顧念兄弟之情。

    他是巧舌如簧、越說越有道理;而虞幼棠懶得在這上面和他爭論是非,隨他出去裝好人,從不多提此事。李競鴻等鄰居們冷眼旁觀了這許久,便都深信了盛國綱,並且暗暗認為虞幼棠這人太小心眼兒,簡直有些不識好歹。

    盛國綱在李家慨嘆一番,拎著旅行袋出門回了自家。同李家一樣,他這房屋也是同樣簡陋,里外只有兩間。外間放了桌椅爐灶,算是起居室和廚房;裡間擺放了一張大床,則是充當臥室。

    盛國綱進門時,虞幼棠正坐在桌邊喝水,見他回來了,就又起身進了臥室。盛國綱並沒有追逐騷擾他,自顧自的生火點爐子,先從旅行袋裡掏出那隻小小的米袋,從中抓出一把上好的白米放到一隻小鐵盆里,慢慢的淘洗。等把米下了鍋後,他把旅行袋內的幾隻藥瓶盡數拿出來,一次送到了臥室床旁的木箱子上。

    木箱子大概和床等高,如今就充當了桌子使喚,上面擺滿了藥瓶和些許糖果零食。盛國綱放下藥瓶後也沒說話,只是把那箱子上的雜物收拾乾淨了,然後才小聲說道:「幼棠,你換個地方坐。我今天買了新蚊帳,現在就換上。」

    虞幼棠聽了這話,果然從床邊站起,自行走到窗前停住了。

    盛國綱從外間的旅行袋中找出雪白的新蚊帳,回來脫鞋上床,用其替換了先前那千瘡百孔的舊蚊帳。扶著虞幼棠坐回原位,他把那瓶英國藥挑出來給虞幼棠看,又低聲囑咐道:「吃完飯後再吃它,一次吃一片,吃完就不咳嗽了。」

    隨即他轉身走出去,去守著那一小鍋米粥。

    虞幼棠獨自坐在床邊,低頭望著地面,心情倒也還算平靜。

    死去活來的逃了大半個中國,最終總算是找到了一處安寧地方落腳。他承認這一路上若是沒有盛國綱,自己大概早就死上不知多少次了。

    盛國綱是個壞蛋、惡棍,可是對他真的好。如果換了旁人,他早就要為之感恩不盡;可這人是盛國綱----他的仇人,盛國綱。

    他想活著,要活著就離不得盛國綱。

    盛國綱像頭牛馬似的,就是一味的對他好----他也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了。

    盛國綱熬了一點點稀爛的米粥,用個粗瓷碗盛了,放到一旁晾著----這是虞幼棠的飯。

    然後他炒了兩個雞蛋,作為下飯的菜。

    最後是平價糙米進了鍋----這才是他的飯。

    端著炒雞蛋和米粥進了臥房,他搬了個椅子坐在虞幼棠面前,照例是一口一口的餵對方吃。炒雞蛋被他用筷子杵碎了,每次夾一點放在勺中的米粥上,以便虞幼棠吃的順暢。

    虞幼棠是沒有本事親自下廚的,所以盛國綱不在家時,他總是要飢一頓飽一頓。如今他也餓了,一鼓作氣就吃了大半碗米粥,另加半盤炒雞蛋。盛國綱很高興,放下碗筷後站起來,用手給他輕輕摩挲心口,嘴裡笑道:「今天吃的不錯,要是每頓都能吃這麼多,那就好啦!」隨即他又低頭詢問:「胃裡脹不脹?」

    虞幼棠不看他,垂著眼帘搖搖頭。

    於是盛國綱就很愉快的端起剩菜剩飯,走了出去。

    盛國綱狼吞虎咽的吃光了那點粥菜,而後揭開鍋蓋,給自己盛了一大海碗糙米飯。

    倚著牆壁站在灶台前,他就著鹹菜繼續狼吞虎咽----他餓,成天的在外面跑小生意,他總是餓。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沒有本事,他初來乍到,沒有本錢,沒有夥伴,單槍匹馬的也就只能做出這點成績了。再說他還能給虞幼棠買得起營養補藥呢?如果虞幼棠不是天天要吃這些貴的嚇人的藥品,那他大概還能闊綽不少。

    掏出那瓶牛奶放到飯桌上,他想虞幼棠要是半夜醒來,就把這個給他當做夜宵喝掉。

    吃飽喝足後,盛國綱雖然很累,但是還不能歇著。

    他要做家務----先是像李家嬸子那樣里外的灑掃除塵,然後在把這幾天積攢下來的髒衣服放到盆里端出來,揮汗如雨的搓洗一通。重慶這地方天氣熱,衣裳自然換得勤;再說虞幼棠是天生愛乾淨的,而盛國綱每天出去見人,也必須要保持形象。可是衣裳就那麼幾件,所以盛國綱在這上面是偷懶不得的----只要多攢上幾天,那他就沒有衣服可穿了。

    盛國綱這樣一位相貌堂堂的男子,此刻坐在門口廊下大洗,就引來了鄰近一位白太太的注目。那白太太的先生是位公務人員,住在城裡十天半月才回來一次;白太太素日寂寞,最愛和盛國綱說話。

    這裡無人知道盛國綱的底細,都以為他是位最普通不過的小商人,還要養活一個半死不活的病弟弟;白太太也當他是個光棍漢,又自認為年輕貌美,故而就時常找機會來逗弄他說話。殊不知就憑她的風姿,早兩年給盛公館做女僕都不合格。

    此時這白太太扭著水蛇腰裊娜而來,站在盛國綱身前一米遠處笑道:「盛先生洗也洗得、涮也涮得,既通烹飪,又善家計,倒是一位新時代的好丈夫了!」

    盛國綱抬頭看了白太太一眼,見她生得一張杏黃國字臉,面目著實不美,就一身正氣的答道:「你說的這是娘們兒吧?」

    白太太一皺眉,感覺盛國綱言語還是有些粗俗,可是眼望著對方那搓洗衣服的英姿,她又留戀著不肯離開:「盛先生未免也太節儉了一些,我想雇用一位女僕,對你來講應該不成問題吧?」

    盛國綱越發正直了,頭也不抬的答道:「沒錢哪!」

    白太太放出銀鈴一般的笑聲:「嗨呀,盛先生怎麼還哭起窮來了?難道怕我向你借錢嗎?」

    盛國綱再次抬頭,十分認真的問道:「白太太,牛肉這東西,怎麼燉著才能軟一些呢?」

    白太太沒想到他會問到這裡,登時收斂笑容,十分掃興:「唔,加些山楂就是了。」

    盛國綱低下頭:「哦,多謝。」然後起身把髒水潑進前方的土溝里,自顧自的開始晾衣服。

    他生生的把白太太冷淡走了。

    第111章 出門去

    新村中是不通電線的,入夜之後家家都以油燈照明,這樣的光亮自然微弱,所以眾人也就漸漸養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習慣。

    盛國綱將一盞小油燈放在臥室的窗台上,然後端進一大盆溫水,將一塊柔軟嶄新的白毛巾浸在水中擰開了,去為虞幼棠擦那身上的汗。虞幼棠怕冷不怕熱,在重慶這地方反倒是活的舒服,那身上涼陰陰的,也未見得有多少汗漬。

    盛國綱擦的很仔細,又為虞幼棠脫掉貼身的褲衩,扶他下床洗洗下身,怕他會被汗水漚壞了皮膚。虞幼棠被他伺候慣了,也覺不出什麼異樣來,洗過之後就上了床,只是不肯和盛國綱對話。

    盛國綱端水出去,自行也擦洗了一通,而後拿著一把蒲扇回了房,先是掀開蚊帳四處亂扇了一通,將蚊蟲盡數驅趕出去,隨即一口吹滅油燈,他也隨之上床躺下了。

    躺下之後,他並不睡。辛苦勞作了一天,此刻是他最快活的消遣時刻;況且雖然黑了天,但按照城市的起居時刻來講,的確還是早得很。

    在蚊帳中側身面對了虞幼棠,他伸手過去,饒有興味的遍身撫摸對方。虞幼棠現在是一絲不掛的,因為在這潮濕炎熱之地居住了一陣子,皮膚越發細嫩起來,而且不大出汗,溫涼涼的光滑極了。

    手掌覆到了對方下身,他輕輕的擠入腿間,又伸手指探了探那後庭入口。這回虞幼棠終於有了反應----他很不耐煩的抬手打了盛國綱一下。

    盛國綱在黑暗中嗤嗤發笑:「幼棠,你真小氣,這好東西你藏著也沒有用,讓我碰一碰能怎的?」

    虞幼棠翻身過去背對了他:「睡覺。」

    盛國綱對虞幼棠真是花了大心思,幸而也的確是有了明顯的成績----比如他現在白天離家,至少不必擔心虞幼棠會悄悄逃走了。有些變化,大概虞幼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可是盛國綱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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