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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39:37 作者: 尼羅
「我……我……」他彎下腰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想要平復自己的氣息:「……我回來了。」
虞家兄弟一起放下了碗筷,像是見到了死而復生的鬼。
盛國綱踉蹌著走上前去,一歪身坐在了餐桌上。
端起虞幼棠的飯碗,他咕咚咕咚幾大口喝光了碗中稀粥,然後伸出一隻十分骯髒的手,從盤中抓起一隻白面大饅頭塞到嘴裡,一口就咬掉了半個。
鼓著腮幫子幾口嚼了饅頭咽下,他隨即把剩下半個也填入了口中。騰出手去摸了摸虞幼棠的臉蛋,他回身又抓起了一隻饅頭。
他好一陣子沒正經吃過飯了,他餓。
在虞家兩兄弟的注視下,盛國綱安然的坐在餐桌上,以兩口一個饅頭的速度,連吃了六個大饅頭。
然後他才覺著自己不那麼心慌了。
餐桌中央擺著一小盆菜湯,裡面放著個大瓷勺子。他把勺子拿出來隨便一放,然而端起湯盆仰頭灌了一通,一口氣喝了半盆湯。
用看不出顏色的衣袖抹抹嘴,他這回覺著自己是真飽了。
將那個大瓷勺子「嘡啷」一聲丟回湯盆中,他長吁了一口氣,然後向虞幼棠問道:「想沒想我?」
虞幼棠當即一搖頭:「沒有。」
盛國綱很小心的在他臉上捏了一下:「我就知道!」
然後他跳下桌子站穩了,又低頭捶了捶大腿膝蓋,自己嘴裡嘟囔道:「我操,差點沒把腿跑斷,我多少年沒受過這種洋罪了!」
虞家兄弟保持沉默。
盛國綱卻也並不在意。
片刻之後,他忽然探頭親了虞幼棠一口,隨即直起腰來長嘆一聲:「日本兵馬上就要進天津了,我帶兵和他們打過仗,所以這租界恐怕也不是我能久留的地方。幼棠,祖宗,這一陣子你可千萬別鬧病;咱們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開溜了!」
虞幼棠轉向盛國綱答道:「要走,你自己走。」
盛國綱一聽這話,髒兮兮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了一點笑意:「我捨不得你。」
虞幼棠不笑,迎著他的目光說道:「玩了半年多,也該捨得了。」
盛國綱仿佛很無奈似的擺了擺手:「我不和你說這個,一時三刻的說不明白。現在我要去洗個澡,然後睡一覺。」
盛國綱把虞光廷當做空氣,一直有意的迴避了他。
沐浴更衣後他恢復了舊貌,依舊是不肯叫來「小二爺」逗弄一番。短短一覺醒來,他躺在床上思忖良久,然後起身夾著一件半舊布衣走進書房,又小心關了房門。
摸著下巴環顧了房內,隨即他面對牆壁,抬手摘下牆上的一幅風景油畫。
一扇小小鐵門顯現出來,他握住門上旋鈕小心轉了幾次,而後向里用力一推;只聽「咯噠」一聲輕響,那小鐵門隨即就自動的反彈打開了。
把手伸進門內洞中,他十分費力的拖出一隻皮箱----皮箱不大,可是不知怎的那麼有分量,竟然讓他運足力氣才能拎將下來。
將皮箱放下擺好,他甩了甩手臂,而後把自己帶來的布衣攤在地面上。起身從寫字檯最下面的抽屜深處摸出一把鑰匙,他走回去打開了箱上暗鎖。
箱蓋一開,就見裡面是個多寶槅的格局,格子中分別裝著珠玉鑽石,一時也說不清名目,一眼望去,只覺得一片寶光璀璨。盛國綱看了看自己這些私藏的寶貝,又用手在那布衣上比量了一番,盤算定後就開始動了手。
盛國綱在書房內一直忙碌到傍晚,親自操起剪刀裁剪布條,又穿針引線的fèng紉了一番,最後鼓搗出了一隻羊腸子似的細長布口袋。將那些小顆粒的鑽石珠子等物放進布口袋中,他密密fèng住了封口,而後把其勻勻稱稱的圍在了腰間,外邊又紮起一條皮帶。
站起身來蹦跳一番,他並沒有感到任何累贅不適,拿面鏡子一照腰身,也是利利落落的毫不厚重。他不放心,自己又反覆的摸索了一遍,料想即便是遇到了普通的搜身,對方應該也絕不會察覺到這東西的存在。
箱子沒有空,裡面依舊放著好些寶貝,有幾樣金玉器物還是從宮裡流出來的。盛國綱用個小布口袋將其盡數裝好,然後把那箱子照舊放回了原位,油畫也被重新掛了上。
沒見過帶著支票存摺逃難的,盛國綱既然明知大事不好,自然就要早作準備,以便儘量降低自己的損失。
第103章 不安
盛國綱忙至入夜,偷偷摸摸的安頓好了那些貴重財物。
去廚房找來食物填飽了肚子,他走到虞家兄弟的臥房中,先是打開了電燈,然後就把已經朦朧入睡的虞光廷從床上硬揪起來,不由分說的搡到了門外去。
虞光廷穿著個小褲衩,光溜溜的不明所以。獨自蹲在走廊里等待片刻,他聽房內一片安靜,並沒有那種曖昧聲響,就莫名其妙的抱著手臂蹲下來,靠著牆壁又閉上眼睛。
虞幼棠料到盛國綱今夜會來的,所以此刻並不驚怒。側身眼看著盛國綱抬腿上床,他將一隻手插進枕下,指尖觸到了冷而硬的東西。
一把小小的餐刀,他偶然間從餐桌上找到藏起來的。藏了好幾天,連虞光廷都不知曉。餐刀小極了,刀刃也鈍得很,虞幼棠對這把刀抱有非常寬容的態度,他想如果自己不能用它殺了盛國綱,那至少也可以讓盛國綱因此殺了自己。
這時盛國綱盤腿坐下,將虞幼棠攬進了懷中抱住。
「幼棠,我是個混蛋。」他毫無預兆的開口說道:「你是我一個人的,我以後再也不會讓別人碰你了。真的,我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
虞幼棠知道他意指何事,這讓他忍無可忍的扭開臉去,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火海中。
盛國綱扒光了虞幼棠,用粗糙手掌撫摸著對方那一身細皮嫩肉,又低下頭伸出舌尖,不住挑動對方那淡粉色的辱頭。正是得趣之時,虞幼棠忽然抬起一隻手,緩緩向下推搡了他的腦袋。
盛國綱幾乎受寵若驚了。他立刻順著力道湊到了虞幼棠的下身處,很小心的噙住那根東西舔弄起來。而虞幼棠這時就悄悄的回過手去,在枕下攥住了那柄小餐刀。
暗暗吸了一口氣,他猛然抬手,對著盛國綱的脖子奮力扎了下去!
手起,刀未落。
因為盛國綱頭也不抬的伸出手去,一把就攥住了虞幼棠的手腕。
然後他坐直身體,從對方手中奪過刀子扔到了地上,又若無其事的攬住虞幼棠拍了拍:「幼棠,別鬧。
盛國綱讓虞幼棠別鬧,他自己這一夜,也沒鬧。
將虞幼棠愛撫了一遍後,他摟著對方躺在床上,閉目就是鼾聲如雷,而虞幼棠沒想到自己得來的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就在盛國綱的懷抱中輾轉反側,不能安眠。
翌日,盛國綱坐在家中,開始四面八方的大打電話。電話打到一半,他的心腹張副官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說道:「報告師座,日本兵,進城了!」
盛國綱站起來一指他:「還他媽叫師座!你怕別人不知道我是個兵嗎?」
張副官立刻改口:「報告老闆,日本兵進城了!」
盛國綱嘆了口氣,焦躁不安的在張副官面前踱步:「碼頭車站全遭了轟炸,咱們現在是想走也走不成……先在這租界裡看看形勢吧!」
隨即他一屁股坐下來,操起電話聽筒繼續要號碼。他手下生意眾多,值此天下大亂之際,他要吩咐安排的事情實在是數不勝數,可又不便親自出門,只得是坐在家裡遙遙控制----然而現在這電話線路已經是很難接通了。
低頭坐在沙發上思謀了片刻,盛國綱忽然起身滿樓吆喝起來,又讓小張出去開來兩輛汽車,把虞家兄弟、一個廚子、兩名衛兵、一條狼狗,以及兩袋米麵罐頭一併裝了上。虞幼棠被他攙扶著推上了汽車,慌的不住問他:「我們要去哪裡?」
盛國綱心裡急的要冒火,可還是饒有耐心的答道:「這兒挨著日租界,不安全,咱們去英租界住兩天,我在那裡也有房子。」
虞幼棠用手扒住車門:「我的照片……」
盛國綱把他的手扯下來:「沒事,先放在這兒吧。等局勢太平了,咱們再回來。」隨即他一指虞光廷:「別這麼一臉傻相的看著我,當心我把你扔在路上!」
恐嚇完畢後,盛國綱跳上前方駕駛座充作司機,而張副官發動另一輛汽車,隨著他直奔英租界而去。
所謂英租界的房子,其實就是盛國綱安置太太的新公館。太太負氣回了娘家,他如今正好鳩占鵲巢,前來避難。因為公館內一直有僕人看家,所以他這一批人進門之後,直接就可以開始生活了。
廚子前去廚房預備晚飯,換上便裝的衛兵帶著狼狗繼續看門。盛國綱把虞光廷當成小丫頭使喚,讓他帶著他哥哥坐到一旁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