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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39:37 作者: 尼羅
第99章 五月
時光易逝,轉眼間就到了五月份。
在這三個月里,天氣日漸轉暖,而虞幼棠今天喘、明天暈、後天發燒……一路病病歪歪的,倒也熬了過來。
盛國綱不許虞家兄弟出門,可他看虞光廷還能在公館中跑來跑去的消遣,而虞幼棠就只有終日躺在床上消磨光陰,著實是寂寞無聊的可憐,就買來兩隻五色斑斕的小鳥兒,用個美麗的籠子裝上了,放在那臥室窗前早晚鳴叫。
虞幼棠倚著個羽絨墊子靠在床頭,沒事就看著那小鳥兒在籠子裡梳理羽毛、互相啄弄。看到最後他往往就要出神,盯著籠子呆呆坐上許久。
虞光廷咚咚咚的跑了進來,身上已經換了單衣,額頭上還帶著點汗。從浴室里拿出毛巾擦了擦臉,他坐在床邊脫下皮鞋,然後抬腿上床爬到了虞幼棠身邊。
虞幼棠扭頭把目光轉向他,又抬手摸了摸他那汗津津的短頭髮,忽然發現自己這弟弟自從過了十八歲後,好像就一直沒再變過模樣。
他承認了弟弟的漂亮可愛----其實一直是承認的,只是先前兄弟兩個忙著分爭家產,所以就相看兩相厭了。
「他走了。」虞光廷說道:「是好多人來找他,他們一起走的。大概是有急事,也許今天晚上都不能回來了!」
說完他很高興的一笑,臉上卻仍然帶著提心弔膽的神情,像個從魔王爪下逃生的小鳥兒一樣。
虞幼棠也點頭笑了:「好。」
虞光廷坐起來,把手摸到虞幼棠的大腿根部輕輕的按摩揉搓----昨夜盛國綱沒控制好力道,抻疼了虞幼棠的腿筋。盛國綱當時也嚇了一跳,事畢之後給他揉了半宿,然而今早依舊是疼。
盛國綱,正如虞光廷所揣測的那樣,的確是有急事。
他行蹤不定,要出遠門也絕不會告知虞家兄弟,因為怕這兩位活了心思,會謀劃著名逃跑。把自己那套塵封已久的軍裝找出來,他從在賭場裡看場子的副官中挑出幾名一表人才的帶走,忙忙碌碌的就乘上特快列車,一路趕往了北平。
在北平西山趙將軍的別墅里,他見到了幾位同僚----他這才想起,自己也是有同僚的。
他看同僚們----皆是從外縣趕過來的團長師長----一身土匪氣質,很不合自己的眼緣;而同僚們看他一身流氓氣質,也覺著和自己不是一流。
氣質出眾的長官們齊聚趙家別墅會客室,三五成群的耳語交流,盛國綱在這一片嗡嗡隆隆之中側耳傾聽,果然得到許多新鮮信息----然後他就在心中暗罵了一句:「他媽的,又要打仗了?」
如此過了片刻,趙將軍那副官處的處長走了出來,愛答不理的把這些人領進了樓上書房裡。
盛國綱尾隨眾人魚貫進入書房,先一起向趙將軍敬了禮,然後他悄悄的向後退卻,在那長沙發的末尾上搭邊兒坐下了。
他一貫不稀罕自己的軍人身份,所以極力想和這些人保持距離----這些人半兵半匪,是靠軍餉吃飯的;他不是,他已經許多許多年沒上過戰場了,他也根本不想上戰場。
前方的趙將軍坐在大寫字檯後,緩緩的開始發表了一番訓話,其內容全和日本軍隊近來的異動相關。眾人很肅穆的傾聽著,不發一言。而趙將軍分析完形勢後,倒也沒有發布下具體命令,只讓這些人緊張起來,集合部隊隨時待命。
話講到這裡,趙將軍環顧前方,口風一變,忽然改成了和藹腔調:「諸位手中有槍、手下有人,如今肯跟本將軍舍卻榮華,為了國家民族拋頭顱灑熱血,那本將軍自然也不會虧待了你們!十九路軍抗日,在上海得了幾百萬的慰勞金;你們抗日,我大話不敢講,幾十萬的軍餉,幾百萬的子彈,還是絕不成問題的!」
此言一出,房中眾人的眼睛都亮了。
趙將軍不管飯,而盛國綱和同僚們也談不上交情,這時就帶著副官坐轎下山,路上一邊欣賞春日風光,一邊盤算著那筆軍餉的份量。及至抵達了火車站,他心情頗好的上了列車,一路順順利利的回了天津。
盛國綱喜歡天津,一下火車就覺著繁華親切。又因現在他不願在家待客,所以直奔張參謀長公館,在那裡召集了其餘幾位大小參謀,又把趙將軍那一番話複述了一遍。張參謀長身為智囊團的首領,聽聞此言後立刻心算,然後滿面笑容的一拍大腿:「嘿呀師座,興許我們能從這上面發筆小財呢!」
盛國綱也是笑:「放屁,這還用你說?我看咱們現在也不用動,到時等真見了錢,再集合小兵開拔----趙振聲指哪兒,咱們就打哪兒;打贏了討賞錢,打輸了就跑,反正咱們也不是那幫土匪兵,非得霸著個縣城當大本營!」
張參謀長深深點頭:「師座高見!」
盛國綱斜倚在沙發里,笑模笑樣的看看張參謀長,又看看其餘人等,心裡倒是沒有惡意;然而旁人承受著他的目光,卻都很覺不適。
這時張參謀長又道:「師座,新旅館裡的家具已經都置辦齊備啦,小李現在正讓fèng紉鋪子趕製床褥枕頭,那也都不費時間。老杜那天查黃曆,說下個月三號是個吉日。您說三號怎麼樣?早不早?」
盛國綱想了想,末了一搖頭:「不早,三號就三號,早開業早賺錢。東西是齊了,人齊了嗎?」
張參謀長立刻就笑了:「人也齊了,從馬家翡翠別墅弄過來一批,從紫竹林飯店那兒又弄過來三個,全是美人兒,沒有超過十七歲的,那個嫩啊……」
盛國綱笑出聲來:「怎麼著?都讓你驗過貨了?」
張參謀長立刻擺手:「那沒有,沒有沒有,有兩個新下海的女學生,真正黃花大閨女,我沒敢動,給師座您留著呢!」
盛國綱很滿意的伸手指了指張參謀長:「老張,馬屁精!」
張參謀長聽他改口叫自己「老張」了,就知道他心情大好,立刻趁熱打鐵的湊趣笑問道:「那我是把人送到師座府上去,還是師座另找地方會會那兩個雛兒呢?」
盛國綱向後仰靠在沙發上,又舔了舔嘴唇:「那個……另找地方吧!」
盛國綱在這天下午另找地方,守著兩名黃花大閨女鏖戰至傍晚----黃花大閨女是一起被他弄癱了,而他神清氣慡,並不疲倦。支使身邊副官前去買了兩筐時鮮水果放到汽車上,他喜滋滋的回了家。
下車走進院內,他眼望前方,忽然就笑了。
他看見虞幼棠拄著手杖,正在院內慢慢踱步。旁邊一株半大樹上掛著鳥籠,兩隻小鳥兒在裡面上下翻飛的嬉戲著。
「幼棠!」他高興的走向對方:「我回來了!」
虞幼棠停下腳步,抬頭注視了他一瞬,然後慢慢轉身,想要走回樓內。
盛國綱瞧出了這個勢頭,立刻三步兩步的追了上去:「幼棠,我對不住你,我連著好幾天沒回來,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裡。」他陪著笑去察言觀色:「你一定寂寞了,是不是?」
虞幼棠面對前方搖搖頭,輕聲答道:「我很好,我並不想見到你。」
盛國綱聽了這話,心裡略略有一點苦,可是表面上還是毫不在意的:「我買了好些果子回來,這就讓人洗出來給你吃。聽說吃水果對身體很有好處,你不愛吃飯,吃點水果吧!」
虞幼棠並不理會他,一味的只是往前走,結果進入樓內之後,他才想起自己把小鳥兒忘在外邊樹上了。
他無力返回一趟,於是低頭對著地面說道:「你去把鳥籠子拎回來。」
盛國綱一愣:「我----你和我說話嗎?」
虞幼棠沒言語,拄著手杖要轉身,而盛國綱這時反應過來,扭頭就往外跑,不過半分鐘便拎著鳥籠子回來了。
「幼棠,幼棠!」他急切的笑道:「你喜歡玩鳥兒?太好了,我明天給你弄一對兒大鸚鵡回來,會說人話的,一定好玩兒。」
虞幼棠獨自坐在了沙發上,眼看著盛國綱把鳥籠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了,他就把食指伸入籠中,讓那小鳥兒湊過來輕啄。盛國綱見了,卻是一把將他那手攥住抽出,同時粗聲大氣的說道:「疼!它啄你不疼嗎?」
虞幼棠抬起頭望向盛國綱,半晌沒言語。
盛國綱迎著他的目光,就覺著他那眼睛黑白分明清清澈澈的,真正是一汪帶著神采的水。
他有點失神,柔情萬千的望著虞幼棠,他覺著自己整個人都軟化流動了。
最後,虞幼棠終於輕聲開了口:「你吵死了,滾。」
第100章 風雨前夜
六月份,盛國綱在日租界的新旅館開業了。
這旅館實在氣派,上下三層樓,足有一百多間房,裡面陳設的整潔富麗,鴉片女人骨牌應有盡有,只要客人有足夠的錢,真能十天半月的不見天日,活活的在裡面醉生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