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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39:37 作者: 尼羅
    那人立刻答應一聲,隨即退了下去。

    室內寂靜片刻,虞幼棠奮力轉過頭去,望向了坐在窗前的虞光廷。而虞光廷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就立刻起身爬上床去湊到他面前:「哥,我在這兒呢!」

    虞幼棠閉上眼睛,奄奄一息的耳語說道:「我枕頭下面……有兩張本票。今天晚上……一定會有人來……到時你下樓,把本票給他……」

    虞光廷連連答應,然後又第一百次的問道:「哥,你要不要喝點粥?你今天還沒有吃東西呢!」

    虞幼棠搖搖頭,不再說話了。

    虞光廷憂心忡忡的盯著哥哥,心裡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可是又無計可施。

    良久之後,虞幼棠在昏沉中輕輕嘆了一句:「非不為也、實不能也。」

    從這天起,虞幼棠就不再進食了。

    第89章 愉悅

    虞光廷是個身體好的,從來不曉得吃藥就醫,所以如今見了虞幼棠這般垂死的光景,竟是一無所能,只有驚慌嚎啕的份兒。

    「哥……」他端著一小碗麵湯蹲在床前,眼淚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一邊吸鼻子一邊哽咽哀求道:「你吃一口吧……你要活活餓死嗎?」

    虞幼棠靜靜仰臥,毫無聲息。

    金公館已經變成了一座空宅,先前仰仗金家吃飯的大小流氓們也不再登門----他們很忙,忙著自立山頭,或是尋找投奔新的靠山。

    金家是徹底倒了,二老板也已經奄奄一息,也許在新年到來之前,金家這一頁就可以在法租界完全翻過去了。

    在第三天早上,虞光廷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他滿屋子的搜羅鈔票,湊了一大卷子錢塞進褲兜里;緊接著掀開棉被,將虞幼棠強行扶了起來。

    手忙腳亂的為哥哥穿戴了,他使足力氣背起虞幼棠,然後雙腿打顫的走向門口。一手拉開房門,他氣喘吁吁的大聲喊道:「重陽!把汽車開過來,我要送他去醫院!」

    白重陽正在樓下發呆,聽了這一嗓子後就遙遙的答應了一聲。而虞光廷反手托住虞幼棠,就覺著背上這具身體軟綿綿沉甸甸的,仿佛連骨頭都沒有了。

    他一直沒有力氣,現在也沒有,一個虞幼棠就要壓得他東倒西歪;不過他心裡有勇氣,他要救他哥哥的命。

    一路咬牙走到樓梯口,虞光廷強定心神,停頓下來先穩住了雙腿。

    抬頭四顧一番,他沒有找到僕人蹤影,無奈之下只好深深提起一口氣,然後一手扶住樓梯欄杆,一手向後護著虞幼棠,蝦米似的彎下腰,一階一階向下挪去。走到一半時他那左腿軟了一下,險些一個俯衝滾下樓----這可把他嚇了一大跳,登時就又站住不敢動了。

    偏偏小貓此時追了上來,用前爪扒著虞光廷那褲管大行撒嬌,虞光廷被它纏的邁不開步子,又怕踩了它,就恨的直罵:「臭妹妹!走開,別添亂!」隨後又抬頭對著空無一人的樓下大叫道:「來人啊!有沒有人過來幫幫忙啊!」

    話音落下,樓下大門忽然緩緩而開,寒風夾帶著白色陽光席捲而入,果然是來人了。

    盛國綱一手拎著白重陽,在隨從的簇擁下傲然而入。

    白重陽還是個半大孩子,在盛國綱手中已經嚇的發痴。而在進門之後,他立刻就被盛國綱遠遠的推開了。

    虞光廷已經得知了盛國綱的所作所為,又見哥哥因此落到了這般境地,連命都要搭上了,心中就憤恨之極。不上不下的停在樓梯中間,他和盛國綱對視一瞬後,立刻大喊了一聲:「滾!」

    盛國綱那涵養仿佛是越發好了,聽了這一個字後毫不動怒,只是微微一笑,然後邁步走到了樓梯口。

    雙手插兜仰望上去,他很平靜的發問:「幼棠怎麼了?」

    虞光廷看了他那鎮定自若的態度,簡直要氣的哭出來:「我哥要被你逼死了!你滾!」

    盛國綱聽聞此言,當即幾大步跑了上去,口中又試探著呼喚了一聲:「幼棠?」

    虞幼棠伏在弟弟的背上,早已陷入了深層的昏睡、毫無知覺了。

    盛國綱這回也變了臉色----他猛然出手,好像飛賊搶奪一個包袱一樣,瞬間就把虞幼棠拖過來扛在了肩膀上。

    扭身一路飛跑下樓,他在虞光廷瘋狂的追逐叫罵下衝出了金公館。

    虞光廷是個顧前不顧後的人,他想著要送虞幼棠去醫院,就沒想到現在天寒地凍,出門前還該給他那病哥哥穿上件厚衣服禦寒。

    虞幼棠在長久的昏迷後受到了冷風刺激,終於是在汽車中隱約有了知覺。迷糊中發現自己身處的環境發生了變化,他立刻掙扎著睜開了眼睛,恍恍惚惚的望向了身邊。

    近距離的凝視著盛國綱的側影,他先是愣怔,隨即就在半夢半醒之中驟然清明了神智。而盛國綱這時關切的回過頭,忽見虞幼棠甦醒過來,便略覺心安的向他一笑:「冬天愛生病,別怕,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然後他也發覺了虞幼棠的衣裳單薄,就自動脫下了身上的厚呢大衣,想要用其把虞幼棠裹好摟進懷裡。

    可是就在下一秒鐘,他那臉上忽然挨了一記耳光!

    說是耳光,其實只是柔軟冰涼的手掌拂過面頰,毫無力道,類似撫摸。於是他順勢抓住了那隻手,並且側過臉來親吻了一下:「幼棠,我們先去治病,養好了再打。」

    溫熱嘴唇的觸感讓虞幼棠劇烈的顫抖了一下,隨即他在極度的悲憤中戰慄起來,胸前則好像是被人用力按壓住了,讓他無論如何喘不過氣。紅著眼睛呻吟了一聲,他一手抓在胸前,另一隻手摸索著要去打開車門----他是絕不想死在盛國綱面前的!

    司機在後腦勺上挨過一記爆栗之後,立刻加大了油門,直衝醫院。

    盛國綱單手將虞幼棠禁錮在懷裡,因為無計可施,所以也是心急如焚。

    他真的很怕虞幼棠死----如果虞幼棠當真此刻死在了他的懷裡,那他今天這一切成功都將大打折扣!

    他自認為很愛虞幼棠,他要把這個人養在身邊,就像養一盆名貴花糙一樣,遠觀褻玩,用氣息去拂亂那柔弱枝葉,用手指去撩撥那嬌嫩花瓣。他也知道虞幼棠是個聰明的病人----這樣更好,就仿佛是花朵通了靈,別有一番異樣樂趣!

    這樣的生活,他已經很陶醉的暢想過無數次了,所以務必要美夢成真!

    在這天的傍晚,平靜下來的虞幼棠被送進了單人病房中。

    盛國綱把虞光廷關回了金公館,又派了幾名手下前去看管他。而他自己駐守在病房中,則是萬分留戀的不肯離開。

    虞幼棠在用藥過後,再一次陷入了沉睡之中。盛國綱用棉被蓋嚴了他的全身,又把他那隻接受輸液的左手規規矩矩的妥善擺在了床沿處。

    小心翼翼的搬來椅子坐在床邊,他向前俯過身去把胳膊肘支在了床上,以手托腮凝視了虞幼棠良久----平心而論,虞幼棠現在並不好看,因為眼窩泛青,面頰和嘴唇都是慘白的,短髮也凌亂;可是盛國綱看在眼中,卻是感到了一種很滿足的憐愛。

    終於到手了!財富、地盤、勢力、虞幼棠----全部到手了!

    他抬手拂開了虞幼棠那搭在額頭上的亂發,然後用手背緩緩蹭過了對方的臉蛋。欠身湊上去輕輕抱了抱對方,他坐回原位,很纏綿的喚了一聲:「幼棠?」

    當然是沒有回應的。

    於是他把手插進被窩裡,摸向了虞幼棠的手臂。

    手指隔著病人服試探捏弄,他想要透過柔軟皮肉去感受到虞幼棠的骨頭。

    他很快樂,老饕一樣興致勃勃,估價一般遍體撫摸對方。最後他收住動作,將虞幼棠的一隻手拉出來細看良久,那臉上不由自主的就帶了微笑----好像是視線中生出了牙齒,要用目光把虞幼棠細嚼慢咽掉。

    第90章 你打

    這是虞幼棠住進醫院後的第三天。

    盛國綱帶著一身新鮮寒氣走進病房,自顧自的脫下帽子大衣後,他搓著手走到了床邊,低頭對著虞幼棠微笑:「我聽看護婦說,你又不肯吃東西了?」

    虞幼棠倚靠床頭半躺半坐,身上那棉被蓋的偏了,一側蒙住了肩膀,另一側卻是掖在了肋下。昏昏沉沉的垂下頭去,他在極度的虛弱中不言不語。

    盛國綱拉過椅子坐到床旁,隨即從床頭矮桌上端起了一小碗尚還溫熱的牛奶米糊,自己用小勺子攪動之後舀起一口嘗了嘗,他點頭評論道:「嗯,挺香!」

    然後他用勺尖輕輕挑起一點,伸手送向了虞幼棠唇邊。

    牛奶米糊的香甜氣息似乎讓虞幼棠很覺不適。他蹙起眉頭微微側過臉去,試圖躲避。

    盛國綱等待片刻,見虞幼棠不為所動,就將那碗米糊放回桌上,而後起身在床邊擠著坐下了,要把虞幼棠往自己的懷裡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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