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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39:37 作者: 尼羅
他喝了這麼多年的酒,對他來講,酒是比飲食更重要的。
阮明志知道他沒有睡,所以苦口婆心的,還想把這胃出血的嚴重性再向他申明一番;不想虞光廷忽然跑了進來,蹲在枕前對著虞幼棠拍拍打打:「哥?你沒事了?剛才嚇死我啦!」
虞幼棠挨了他兩個嘴巴,故而就很煩躁的睜開一隻眼睛瞪了他:「別吵。」
虞光廷又回頭轉向阮明志:「你剛才為什麼不讓我跟著一起去呢?」
阮明志沒理他,接著自己方才的話題繼續說了下去:「從現在起十二小時之內,是不許吃東西了;十二小時之後如果沒有再吐血,那可以喝一點麵湯。至於酒----」
他說到這裡,開始滿屋亂轉的找酒,最後抽出一隻抽屜做家什,裝著二十多隻酒瓶離去了。
在虞幼棠那微弱的抗議下,虞宅開始了收酒的行動。
虞幼棠無計可施,只得是先睡一覺。待到他在入夜時分醒過來時,就覺著渾身難受,胃也隱隱作痛。十分痛苦的呻吟了一聲,他扭頭一看,發現虞光廷正趴在自己身邊呼呼大睡。
他毫無感情的凝視了對方片刻,然後把目光移開了。
奮力的欠身拍打了床頭電鈴,進門的卻是阮明志。
阮明志打開了房內電燈,難得溫柔的對著虞幼棠笑了笑:「醒了?」
虞幼棠面對著他側躺了,不由自主的就要蜷縮起來。
「明志……」他輕聲訴苦道:「我頭疼,胃疼,全身的關節都又冷又疼……給我一點酒吧。」
阮明志問他:「你不想活啦?」
虞幼棠嘆了一口氣:「那給我一點鴉片酊吧……」
阮明志彎腰用手在他額頭上摸了一把,結果抹了滿手的冷汗。
「你現在還不能吃東西!給你鴉片酊,你怎麼用?」
虞幼棠無法自制的流下眼淚----並非由於悲傷,他只是犯癮了而已。
往日他酒不離手,從來沒有癮發的機會,也不會讓人意識到他其實是個癮君子;可是今天不成了,今天他要原形畢露了。
「明志……」他極力低頭抬手,想要遮擋住自己的面孔:「家裡不是一直存著一點菸膏?行李箱子裡有菸具,你拿過來,我用那個也行。」
阮明志不情願去:「你能不能趁這個機會,乾脆就把那東西戒掉了呢?」
虞幼棠這邊痛苦的都要忍無可忍了,哪有閒心聽他講這些不切實際的道理?爆發似的猛然坐起來,他惡狠狠的對著阮明志怒吼道:「快去!!」
阮明志從沒見他顯露過這樣暴躁的嘴臉,不禁嚇了一跳,連忙轉身去找煙膏菸具。而虞光廷在同時被震醒了,睜開眼睛就見他哥哥沉重倒下,砸的那彈簧床墊向下一沉。
虞幼棠遷來天津之時,所帶的行李很是雜亂;阮明志跑進儲物間發了瘋似的翻找,好容易才把那菸具煙膏從箱子裡掏了出來----虞家是常備這些東西的,因為有病人,而鴉片作為治標的藥物,實在是最好不過的。
端著那一套什物跑回臥室,他慌裡慌張的將其擺在床頭,然後就傻了眼。
「我不會燒這玩意啊!」他蹲在床前,望著虞幼棠說道。
虞幼棠涕淚橫流,身體隱隱的有些抽搐,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我、我、我……」他半死不活的答道:「我也不會……」
這時虞光廷看明白了,就起身爬過虞幼棠湊過來,很響亮的答道:「我會!」
虞光廷這話不亞於一劑強心針,然而虞幼棠和阮明志聽在耳中,卻是統一的想道:「正經本事沒有,專學這些沒有用的胡鬧東西!」
虞光廷燒得了煙泡,把煙槍也都擺好了:「哥,來吧。」
虞幼棠往日最怕煙槍,總覺著這東西能夠殺人;不過此刻他也無心多想了,蠕動著就要向菸具靠近----他身體無力,虞光廷見他在床上一拱一拱的,絲毫不能前進,就把那煙槍向他挪近了一些:「你吸就可以了。」
然而虞幼棠連吸鴉片煙的本事都沒有了----他甚至連呼吸都要隨之中止。虞光廷見狀,只得自己趴下來歪著腦袋深吸了一口,然後把煙緩緩的噴到了虞幼棠臉上。阮明志旁觀到現在,忍不住問道:「這也有用嗎?」
虞光廷覺得對方十分無知:「當然有用!」然後他又吸了一口,鼓著腮幫子湊到虞幼棠臉上,很均勻的吐出了一股子煙。
阮明志又問:「那……你這麼會弄鴉片煙,是不是也有癮頭啊?」
虞光廷一擺手:「我要有癮,早就有了!不過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對這東西一直是癮不起來!」
阮明志彎腰看著虞光廷吞雲吐霧,覺得還怪有意思的。
虞光廷噴了許久的煙,終於讓虞幼棠鎮定下來了。
他難得能為哥哥做出貢獻,如今就很是得意。大模大樣的讓阮明志把菸具端走,他四仰八叉的仰臥在虞幼棠身邊,忽然感到餓了。
第73章 窺視
阮明志不想讓虞幼棠死掉,所以防賊一樣的看守著他,滴酒不許他沾。虞幼棠十分痛苦,藉故跑去了金公館,半路又從藥店裡買來幾瓶鴉片酊,準備到金家另起爐灶重新開張----哪知他剛到金公館,金光耀就一瘸一拐的迎了上來,很關懷的問道:「聽說你喝酒喝的胃都出了血?」
虞幼棠大吃一驚:「沒、沒有啊!」
金光耀很緊張的說道:「你家裡那個阮醫生剛給我打來了電話,說你現在很不聽話,胃都要喝爛了,還不肯戒酒。」
虞幼棠心中暗叫不好,恨不能折回去把阮明志痛打一頓。
生活中沒有了摻入鴉片酊的白蘭地,虞幼棠總是感覺身邊空落落的,很不安全。無所適從的找地方坐下了,他六神無主的眼望前方,不由自主的就要出神。
這時金光耀站在他面前問道:「還沒把那個敗家子送走嗎?」
虞幼棠心知北平老宅有如一座空城一般,除了幾名看房子的老僕之外再無旁人,簡直無法居住----可又不能實話實說,只得敷衍答道:「現在馮希坤還是一直在找老二的麻煩,我等過了這陣風頭之後再送他走。」
金光耀對著他大皺眉頭:「我看你現在對他可是越來越關照了!怎麼?要講兄弟感情了?」
虞幼棠茫茫然的咽了口唾沫:「沒有,只是不想再生事端罷了。」
金光耀又問:「你聽說了嗎?盛國綱和馬榮生打起來了!」
虞幼棠認為這實在是個大新聞,不過他現在心不在焉的,注意力全然不能集中,所以就只「哦」了一聲。
惶惑的在金家枯坐片刻,虞幼棠起身告辭,說是不舒服,要回家歇著去。
其實他也沒什麼不舒服的,只是心裡空虛。進入家門後他依舊是無所適從,在樓下各房間中遊蕩了一圈,他忽然大聲喊叫起來:「老二!」
有僕人告訴他道:「二爺還在樓上睡午覺呢。」
虞幼棠上樓,進了虞光廷的臥室。
此時是下午兩三點鐘,虞光廷並沒有像僕人所說的那樣大睡不醒。穿著襯衫短褲坐在床上,他正一邊吃蘋果一邊逗小貓。見他哥哥進來了,他把蘋果叼在嘴裡,又將貓轉向門口抱在懷裡,捏起一隻貓爪子搖了搖:「哈嘍----」
還沒有「嘍」完,他那口水就向下一直流到了貓腦袋上。
虞幼棠沒理會,急匆匆的吩咐道:「別吃了,過來給我燒煙!」
虞光廷答應一聲,急急忙忙的把那個蘋果取下來又啃了幾口,然後坐起來轉頭四顧:「咦?我的褲子呢?」
此時正是六月天,所以虞幼棠就很不滿意的看了他一眼:「不穿褲子還能凍死你嗎?」
虞光廷放開小貓一撅嘴,把兩隻赤腳伸下去找到了拖鞋。
虞光廷蓬著一頭短髮,上了虞幼棠的床。
他蹲在虞幼棠的身旁,拿著煙簽子挑了煙膏小心燒制;待到煙泡攢的足夠多了,他才舒舒服服的趴下來,自己先歪著腦袋吸一口,然後在湊到虞幼棠臉上,氣息輕柔的噴出煙去。
虞幼棠在帶著蘋果氣息的煙霧中呼吸良久,漸漸覺著自己那情緒又平復穩定下來了。
其實他並不喜歡這種雙方近距離相對的感覺,甚至由此對接吻都沒了興趣;不過虞光廷還是與眾不同的,他一直覺著這個廢物弟弟乾淨可愛。
虞光廷噴出最後一口煙,而後推開煙盤子,覺著自己總算是有點用處了。
這感覺讓他很得意。側身探頭枕了虞幼棠的肩膀,他伸手拍拍哥哥的胸膛,心滿意足的說道:「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