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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39:37 作者: 尼羅
他是不能沒有金光耀的,如果說這種感情就是「愛」的話……
那愛就愛吧!
因為虞幼棠表現出了如此的親昵和依戀,所以金光耀下意識的想要抬手拍拍對方的後背,然而他抬不起手了。
他是個急性子,而且一動不動的躺了這麼些天,也實在是膩煩之極,這時就忍不住的拱動了身體----結果他隨即就痛的咬緊了牙關。虞幼棠連忙柔聲安撫道:「別動,你身上有傷。」
金光耀停頓了一下,又繼續不安分的擺動了腦袋----他躺的太久了,身體僵的難受。虞幼棠見狀,便抬手摸了他的臉,勉強微笑著輕聲說道:「金哥,你乖一點兒吧。這麼大的人了,還要淘氣不聽話?」
金光耀拼命的要仰頭看他,仿佛有話要講;虞幼棠趕忙側耳過去,就聽他嘁嘁喳喳的說道:「幼棠,你別擔心……我很快就好了,我這都是皮肉傷……」
虞幼棠聽他現在還在惦念寬慰自己,心中幾乎酸楚起來。
「那你安安穩穩的躺著不要動。」他用手指摩擦著金光耀下頦上的短短胡茬,強忍淚水答道:「快點好起來。你好了,我就不擔心了。」
因為金光耀非常的不老實,稍有好轉後就要忍不住輾轉反側,所以虞幼棠親自搬來病房起居,時刻看守著對方,不讓其亂動。
而與此同時,按照他的命令,金光耀傷情惡化的消息被大肆散播出去,外界果然就立刻有了反應----劉桂山派出手下,把中原公司樓上那起過一次小火的金家賭場給砸了!
虞幼棠沒做反應,因怕刺激到金光耀,所以在醫院也未多提此事,只是加派保鏢守護病房。而如此又過了三五天,劉桂山那邊見金光耀偃旗息鼓的沒有動靜,就大著膽子放開手腳,把金家在法租界的一家花會也燒了。
劉桂山當年就和金茂生不對付,可惜不是老頭子的對手。老頭子橫死街頭之後,他以為有了自己的出頭之日,卻又被金光耀和馬榮生聯手壓的抬不起頭----這回可好了,他覺著自己總算是熬出頭了!
劉桂山打疊了精神,要趁熱打鐵,生吞了金家。
虞幼棠本沒想到會是劉桂山下的手,因為總覺著這傢伙沒有這麼大的力量和膽子----就算金光耀年輕資歷淺,可那馬榮生總是個有名有號的人物。劉桂山不怕金光耀,難道也不怕馬榮生了?
可是看眼下劉桂山這上躥下跳的囂張反應,還真是不由得他不信。悄無聲息的安排了人馬,他開始做出了反擊。
於是在十幾日後的一個夜裡,出門赴宴的劉桂山帶著姨太太和小兒子乘車回家,結果他那座車發動不過百十來米,一團火焰便隨著爆炸聲從車底騰出----然後汽車就在氣浪的衝擊下支離破碎,翻滾著飛入了路旁的排水溝中。
事後有人從燒糊了的汽車鐵架中扒出了劉桂山一家,其中劉桂山同他那個姨太太是漆黑焦糊了,而他的小兒子則是乾脆化成了灰。
劉桂山這人結仇甚多,所以如今死了,外界也不是十分驚訝----金茂生能死,他憑什麼不能死?
虞幼棠事前事後都不張揚,只在輿論平息後將此事悄悄告知了金光耀。金光耀也一直懷疑是劉桂山下的手,故而如今聽到這消息,心中就感覺十分痛快。
然而劉桂山的死亡並不能彌補金光耀所遭受的傷害。金光耀也知道自己斷了腳筋,可是因為一直打著石膏不曾下床,又曉得這外國醫院的醫生們醫術高明,所以雖也擔心自己會落了殘疾,不過總還是憂慮的有限。虞幼棠看他傻頭傻腦的心胸寬廣,安心之餘又覺出了難過----金光耀素來性急好動,是萬萬不可缺少一雙好腿腳的。
「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金光耀那聲帶大體上長好了,然而往日宏亮的聲音卻是沒能恢復過來,說起話來總是偏於低沉沙啞:「幼棠,你再去問問醫生,我覺著我身上沒什麼不自在的,是不是可以試著下床了?」
虞幼棠在床旁擺了一張躺椅,以便自己可以成日的留在病房內陪伴金光耀。聽聞此言他轉過臉去望向對方,就見金光耀那頭臉上的繃帶皆被拆除了,左邊眼角處留下一道鮮紅的傷疤,上面還殘留著點點血痂----幸而是帶著一副金絲眼鏡的,倒還能隱約遮擋一下。
「你老實點吧!」他微笑著和聲答道:「這剛躺了一個多月,就翻來覆去的受不得了?」
金光耀試探著動了動腳趾頭,感覺活動還算自如,心情就愈發的舒暢了:「哎,你看看,我的兩隻腳全能動!」
虞幼棠早從前幾天開始就每日觀察他那雙腳,故而此刻絲毫不動:「不看,你都多少天沒洗腳了?怪臭的。」
金光耀信以為真,就訕訕的笑了笑。半晌之後他費力的問道:「幼棠,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晚?我在醫院清醒後就開始念叨著你,你忙著安葬你家老爺子,就一點兒也不惦記我麼?」
這是他第一次提起這個話題,虞幼棠也實話實說的答道:「沒人告訴我----要不是我回來後直去了你家裡,恐怕都不知何時才能見到你。」
金光耀聽聞此言後愣了片刻,最後就低聲嘆道:「我手下的這些人啊,有的盼我死,有的怕我死……他們不敢對我下手,可也不想讓你回來……大概是要等著我自生自滅,然後他們好各奔前程呢!」
虞幼棠一笑:「我沒前程,我守著你。」
往年的春夏季節,都是虞幼棠最健康的時期;然而如今金光耀見虞幼棠面白如紙,臉上一點血氣都沒有,就知道他這些日子受了煎熬。
「我想回家去。」他伸手握住了虞幼棠的手:「再養個十天半個月,我看我就真的沒事了。」
虞幼棠把他的手掖回被窩中,臉上笑著,心中卻是依然不安定。
虞嘉棠和金光耀的受襲方式太相似了----如果不看虞嘉棠,那可以認定兇手就是劉桂山;可若是把兩方聯繫起來重新思索,那真是要讓人萬分的迷茫了。
反正劉桂山是遲早都要處理掉的,所以無論是殺對殺錯都無所謂。但是細究起來,到底是什麼人會想要虞嘉棠與金光耀兩人的性命呢?
虞嘉棠和金光耀這兩個人毫無交集,不可能同時得罪到某一個人啊。
虞幼棠想不明白,故而總是感覺惶惶然的。
金光耀在醫院裡躺了近兩個月後,終於出院回家了。
在回家之前他開始試著下床走路----他那腹部有傷,所以腰彎的像只蝦米。
腳踏實地的感覺讓他從雲端直降入地獄,他的雙腿無法伸直,兩隻腳也全然的不聽使喚。他生的高壯,兩名青年左右攙扶著他蹣跚學步,然而根本沒有用。
除此之外,還有更大的噩耗在前方等待著他----他偶然間發現自己那命根子軟塌塌的失了知覺,功能似乎只剩下了撒尿。
這個事實讓他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他先前只顧著養傷,從來沒有留意過自己這胯間物事。為了進一步的求證,他在無人時扯著虞幼棠廝纏不已,逼著對方用手為自己撫弄----可還是沒有反應起色。
金光耀瀕臨崩潰了!
第66章 絕望
虞幼棠在金公館接到了家裡來的電話,說是盛先生又來登門拜訪了,此刻還坐在客廳里沒有走。
他沒有對金光耀說實話,私自帶著一名保鏢預備回家,結果在院門口遇上了前來出診的德國醫生。
金光耀現在不便出行,所以家中的醫生就像跑馬燈一樣來迴轉換穿梭。虞幼棠嘴上不說,其實心裡已然是有些絕望了----醫生們統一認為是扎在腿根上的那刀傷了神經,最終導致了金光耀失去了生殖能力。
虞幼棠心疼金光耀,憐愛金光耀;金光耀受了如此之大的傷害,也許終生不能好轉,這回終於是再無成家立業、自立門戶的可能了。
因此,虞幼棠覺著自己是更愛他了。
虞幼棠是個病秧子,金光耀落了傷殘,他認為兩人總算是平等了。
天氣真正和暖了,盛國綱穿了一件樣式新穎的洋式夾克,前襟敞開著,露出裡面的白色襯衫。雙手插在兩邊口袋裡,他一見虞幼棠走了進來,就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這回可真是好久不見了!」他含著笑意溫柔說道:「我算了日子,是八十二天。」
虞幼棠這些時日忙碌之極,倒是沒想到時間會過得這樣飛快。對著盛國綱點頭一笑,他和聲答道:「你好嗎?」
盛國綱微笑凝望了他片刻,後來就漸漸收斂喜色,試探著問道:「我聽說司令他……」
虞幼棠很直接的正色答道:「沒了,被人亂槍打死了。不知道是誰幹的,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情沒上報紙,所以外人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