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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39:37 作者: 尼羅
    虞幼棠側身回頭望向他,微笑著不說話。

    阮明志是蓄謀已久的,這時就擰著眉毛要向他攤牌:「你要是不想和我好了,那我就走!」

    虞幼棠輕聲笑問道:「你往哪兒走?」

    阮明志垂下眼帘,仿佛是有點兒難過:「不知道,也許是回南京吧。」

    虞幼棠又問:「你父親不是和你斷絕關係、不要你了麼?」

    阮明志喟嘆了一聲:「不用你管。」

    虞幼棠探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搖頭笑著轉回身去:「明志,你不要胡思亂想,我這一陣子只是比較忙而已。你這傢伙傻頭傻腦的脾氣不小,除了我,誰還肯要你?」

    阮明志鬆手坐在了床邊,還是怏怏不樂。虞幼棠自顧自的穿好襯衫,然後一敲他的頭頂:「你去給我拿一套西裝領帶過來,要料子厚一點的。」

    阮明志撅著個嘴,不情不願的給虞幼棠找衣裳去了。

    虞幼棠穿戴利落後,自我感覺還挺不錯。端著一杯酒坐在沙發上,他一邊喝一邊和阮明志打情罵俏。

    他喜歡阮明志,因為這小子健康、率真,而且是被他攥在手心裡的。

    歪著腦袋望著對方,他蒼白著一張臉笑眯眯;而阮明志也覺著他今天仿佛是對自己特別有好感,就在委屈之餘又感到了一點安慰。

    不久之後,虞幼棠放下空酒杯,拄著手杖站起身來。

    他如今能說能走,不過氣力還是有限,只好是處處支使阮明志:「明志,去喊一聲重陽,讓他出去把汽車開到門口。」

    重陽姓白,就是那個日漸長大的小男僕。阮明志聽聞此言,立刻扭頭大吼一聲:「重陽!備車!!」

    一聲回應不知從樓內哪個方位傳過來,小男僕咚咚咚的跑出去了。

    虞幼棠這些天耽擱在金公館,並非是完全無為。

    金光耀為他那染廠聯絡到了一位買主----是個猶太人。猶太人願意出七萬大洋收購工廠,金光耀覺著這價錢不高,還想再從中想點辦法,不過虞幼棠急著用錢,所以倒是沒什麼意見,七萬就七萬吧。

    此刻虞幼棠之所以要出門,就是要把那合同簽好,儘快拿到大洋。

    猶太人現在正是倒霉的時候,不知怎麼跑到了日租界去落腳。雙方在一家高級料理館裡會了面,也不客套敷衍,開口便是直奔主題;又因細枝末節處是早就商定好的,所以兩人現在也沒有分歧可言,三言兩語的就攤開合同,閱讀之後各自簽了字。

    隨後虞幼棠從懷裡摸出了一張花旗銀行的本票,輕輕推到了猶太人面前:「哈頓先生,這是昨天你讓金老闆轉交給我的本票,我已經派人去驗明無誤,現在請你簽名吧。」

    猶太人抄起鋼筆,刷刷點點的在本票上寫了名字。

    這回交易成功,雙方各自心滿意足,隔著桌子相視而笑,又說了兩句客套話。猶太人中文不好,虞幼棠和他交談艱難,故而也沒有逗留太久,略喝了兩杯酒應了應景,也就告辭離去了。

    虞幼棠了結了一樁心事,心中很覺輕鬆。扶著白重陽慢慢的走到料理館門口,他迎面卻是遇上了盛國綱。

    盛國綱並非獨自前來,身旁還圍著一小群隨從以及幾名日本人。驟然見到虞幼棠,他不禁一愣:「喲!你?」

    虞幼棠懷裡揣著那張本票,覺著自己精氣神倍增,連心情都偏於開朗了。主動和盛國綱握了握手,他坦然笑道:「盛先生,見到你真高興。上次金哥受了傷,我走的匆忙,真是怠慢了你。」

    盛國綱一派溫柔的看著他微笑:「你又說這種生分的客氣話。」

    虞幼棠收回手來一笑:「那好,我不說就是了。」

    盛國綱把什麼都忘了,盯著虞幼棠和聲說道:「你性情真好。」

    虞幼棠這回沒接那話,另起開頭笑道:「你今天有事情,我不耽誤你了;咱們有空再會,好不好?」然後不等盛國綱回答,他自作主張的又笑著一點頭,然後就沿著大門一側向外走去了。

    虞幼棠坐上汽車,覺著有些疲倦。

    「這兩天就馬上找機會和他見面,結了這筆帳務。」他在心裡評價著盛國綱:「這人危險性太大,萬一哪天若是鬧了反目,那……」

    虞幼棠對自己搖了頭:「不能和這姓盛的再胡扯下去了!」

    第60章 南轅北轍

    盛國綱忽然接到了虞幼棠打來的電話,得知對方要親自過來拜訪自己,頓時就受寵若驚了。

    他那家裡是僕人和勤務兵混雜著使喚,如今就號令張副官打起精神,將公館上下重新打掃了一通,各間房屋都收拾的窗明几淨,仿佛虞幼棠此行是專來進行參觀一般。

    及至虞幼棠那輛黑色雪鐵龍停在公館門口後,他慌裡慌張的迎出去,伸手為對方打開了車門,他忽然勤務兵靈魂附體,猛然跺腳行了個軍禮!

    虞幼棠伸出一條腿正要下車,結果被他這一下子給嚇了一跳:「盛先生,你這……你這真是愛開玩笑。」

    盛國綱這才醒悟過來此人並非虞嘉棠,頓時頭腦充血,羞的恨不能遁地而走。

    雙手交握自然下垂,他微微躬身歪著腦袋,苦著一張臉對虞幼棠解釋道:「我糊塗了。」

    虞幼棠一手扶著車門,一邊微笑一邊探身而出:「盛先生糊塗的時候最可愛。」

    盛國綱沒有俏皮話可答了,哭笑不得的趕上去為他引路。

    虞幼棠進樓之後環顧四周,先是真心實意的盛讚了盛公館,然後就在客廳內的沙發上坐下來,同盛國綱略略寒暄了兩句閒話。盛國綱見他改作西裝打扮,那身段類似虞嘉棠,很是修長瀟灑,就愈發愛慕,一邊談話一邊湊近。

    虞幼棠現在無心再繼續敷衍他了,故而就直奔主題的說道:「盛先生,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一趟來是有事情要和你談的。」

    盛國綱眼睛看著虞幼棠,心裡回想著那一夜自己在虞家床上摟抱他的情景,十分心猿意馬,聽了這話也沒在意:「哦?是什麼事情呢?」

    虞幼棠也覺出他那目光頗為yín邪,故而就垂下眼帘不去面對,態度倒是依然平和親切的:「唉,還不是我家老二那個不成材的東西。盛先生,家弟欠了你這邊偌大一筆款子,拖到現在也沒有還上,他自己又是那樣的不成器,我看在眼裡,心中真是羞愧極了。」

    盛國綱聽到這裡,才是打起了精神:「哦……他不上進,和你沒有關係嘛。」

    虞幼棠嘆了口氣:「可是我身為兄長,畢竟不能眼看著他這樣胡作非為的毀了前程。」說到這裡他忽然紅了臉,因為實在是感到了羞恥:「盛先生,你知道,他現在和那些狐朋狗友們混在一起,無非是為了躲債;所以我現在想辦法籌到了一筆款子,打算替他把這債務一次還清,把他也和先前的惡劣環境隔離開來。」

    盛國綱現在並不缺錢,故而一聽這話,竟是很覺不妙:「呃……幼棠,我這邊是無所謂的,你萬萬不必著急。」

    虞幼棠抬頭向他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意,無非是怕我為難----不過我如今手上的確是很寬裕,我把染廠給賣掉了。況且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雖是為我著想,但這件事情一日不了結,我就要惦念一日,反而更是不安。」

    盛國綱下意識的摩挲了他的手臂:「你好好愛護自己就是了,何必還要為旁人勞心?」

    虞幼棠任他撫摸著,也懶怠躲閃:「我知道他不止欠了你一人的款子,可是其他的債主我並不認識,所以還是要勞駕你去替我把這債務匯一匯總。」

    盛國綱聽聞此言,並無半分收錢的喜悅,只是覺得手中憑空失了一個把柄。眼睜睜的看著虞幼棠,他心裡空落落的,同時又覺得對方那蒼白虛弱的模樣很是讓人憐愛。

    虞幼棠是想儘快疏遠盛國綱,而盛國綱則是與他相反,感覺自己該採取些許手段,來讓雙方的關係更進一步了。

    盛國綱自認為是個聰明人,不過在面對虞幼棠的時候,他因為心慌意亂,所以總覺著腦筋不大夠用。此刻他心裡想著更進一步,不由自主的落實到行動上,竟是驟然前撲摟住了虞幼棠。

    然後他就僵住了動作,知道自己又丟人現眼了----可就是不肯放手。

    他曉得對方那西裝下面的肉體是芬芳柔軟的,隔著一層薄薄的絲綢睡衣,他曾經很小心的抱過。

    他是意亂情迷了,虞幼棠卻是沒有興趣和他一起發痴。輕微的掙扎了一下,他對著盛國綱做出一個吃驚表情:「盛先生,你這是幹什麼?」

    盛國綱在他的氣息中有些衝動了:「幼棠,我真的是很喜歡你。你要是對我也沒意見,那咱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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