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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39:37 作者: 尼羅
    虞幼棠盯著他的眼睛含笑答道:「對,吃飽了就跑,反正我沒良心,看你能奈我何。」

    馬榮生下意識的一捋袖子,笑的臉上直放油光:「我的小兄弟,想要見識見識我的手段麼?」

    虞幼棠垂下眼帘,嘴角總噙著一點笑意:「馬老闆一說這話,我就已經怕了。」

    馬榮生樂的眼神都散了:「怕什麼?怕我不疼你麼?」

    虞幼棠抬手捂住眼睛,仿佛很疲倦似的一搖頭,然後放下手對著馬榮生嘆道:「你老人家說話很不正經,我是無顏奉陪下去啦。」

    馬榮生很滿意的哈哈一笑,忽然轉變想法,認為虞幼棠這人還是很值得自己花些心思的。

    馬榮生那一顆心中,心思無數,幾乎把天下人都盤算盡了。此刻他願意勻出一點精力來研究一下虞幼棠----他已經確定對方絕非一隻爛賤的兔子,這樣很好,馬老闆是應該講一點品味的。

    馬榮生這人亦雅亦俗,拿起餐巾滿臉的擦了擦油汗,他頗想和虞幼棠平心靜氣的做一番深談;哪知未等他開口,雅間房門忽然被敲響了,隨即一名跟班走進來,俯身向他輕聲耳語道:「老闆,盛國綱師長剛剛到了,聽說您也在這裡,想要來見您一面,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馬榮生抬手摸了摸下巴,未等回答,先向虞幼棠探了身:「老弟,我請一位朋友過來聊兩句,介意嗎?」

    虞幼棠坐的腰酸背痛,咬牙強笑:「當然不介意。」

    馬榮生又思忖了片刻,而後對著那跟班一揮手。

    盛國綱滿面春風的進了雅間,然後就望著虞幼棠愣住了。

    虞幼棠也是驚訝,可見他大睜著眼睛只是對自己發呆,連馬榮生都顧不得了,就立刻向他使了個眼色,又主動出言笑道:「盛先生,好久不見。」

    盛國綱立刻會意,強定心神的笑答道:「可不是,好久不見了。」然後他就轉向馬榮生,認認真真的寒暄起來。馬榮生沒想到這二人還相識,剛要詢問兩句,然而卻是被盛國綱問候的密不透風。

    盛國綱大概本是要來和馬榮生聯絡一下感情的,結果如今說的好像一部發了瘋的留聲機,將馬榮生全家老小都問候到了,隨即也不等對方回復,逕自就起身轉向了虞幼棠,十分嚴肅的說道:「虞先生,請你和我來一趟,我有話對你說。」

    虞幼棠沒見他這樣正經過,猶猶豫豫的果然起了身。馬榮生剛要阻攔,就聽盛國綱向自己說道:「馬老闆,我對虞先生實在是有重要話要談,今天對不住,大概要打擾到你二位這頓晚飯了。」

    馬榮生現在惹不起盛國綱,所以絕不會翻臉,只是望著虞幼棠不肯做出答覆。而虞幼棠既不畏懼盛國綱,如今身體又很疲勞,所以就繞過桌子走到了盛國綱面前,臨走前又對著馬榮生一點頭,留給了他一個無可奈何的微笑。

    馬榮生獨自坐在雅間裡,有點兒怪罪盛國綱無禮,同時又有點兒惦記虞幼棠。

    虞幼棠隨著盛國綱走出飯店,上了門口處的盛家汽車。

    虞幼棠在汽車上坐穩了,這時才詢問他道:「盛先生,你要和我說什麼話?」

    盛國綱個子大,在汽車後排上蜷縮著伸不開腿。兩隻手夾在膝蓋間搓了搓,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抬眼望向虞幼棠,很小心的笑道:「我真是很久都沒有見到你了。」

    虞幼棠扭頭望著他,一言不發的只是笑。

    盛國綱將一隻手拍到他的腿上:「我一時也想不出什麼法子能把你馬上帶出來,所以就……」

    虞幼棠說道:「你要得罪馬老闆了。」

    盛國綱垂下眼帘,把這話先咂摸了一遍,隨即很有底氣的一晃腦袋:「不管他,他算個屁!」

    虞幼棠點頭笑道:「說得好!那你把我帶走吧。我累得很,早就想回家歇著去了。」

    盛國綱聽聞此言,立刻打開車窗把張副官喊上來了。又問虞幼棠:「你還是住在金先生那裡?」

    虞幼棠搖頭答道:「我現在自己有家了。地址我也說不清,你上了路往東走就是。」

    盛國綱向他一笑:「好。」

    然後他抬手一敲張副官的後腦勺:「開車!」

    第52章 無可奈何

    虞幼棠對於盛國綱,並無惡感。

    他知道這不是個好人,可壞也就壞在了勾引虞光廷賭錢一事上----開賭場的,發的就是這個財,所以細想起來,也不能算是錯。

    再說,世上哪裡真有那麼多好人呢?金光耀在他面前自然是好的,可是一旦出了門,不也是同樣的凶神惡煞?

    虞幼棠只是困惑,因為盛國綱這人從天而降,無因無果的就和他談起了「愛」。而對於這份所謂的「愛」,虞幼棠是發自內心的感到了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緣由其實簡單得很,無非就是那四個字----何德何能!

    他虞幼棠,一介破落戶出身的病夫,何德?何能?

    汽車停在了虞宅門前,虞幼棠轉向盛國綱,微笑著輕聲問道:「你急不急著回去?」

    盛國綱前傾了身體,一手扶在膝蓋上,聽了這話就搖頭一笑:「不急。沒有我,旁人也是一樣的吃飯。」

    虞幼棠聽到這話,不知怎的很覺順耳,就向車窗外一擺頭:「那我們進去!」

    盛國綱垂下眼帘,好像不大好意思似的笑了一聲:「真的,我就怕你不肯讓我這一句。」

    虞幼棠凝視了他片刻,末了並沒有再發出調侃。伸手推開車門,他若有所思的含著笑意,無言的下了汽車。

    兩人進了虞宅大門,盛國綱仰起頭東張西望了,口中評價道:「你這房子不錯嘛!」

    虞幼棠走的慢,說出的話也是輕飄飄:「臨時租了一年。我也覺得這裡很好,到期後若是房東有心賣房,我又能籌得出這筆款子的話,就把這房子買下來。」

    盛國綱立刻看了他:「你現在手裡缺錢嗎?」

    虞幼棠心中一驚,以為自己言辭不當,被人誤以為在訴苦哭窮,故而當即搖頭笑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先住下來試試看,若是的確習慣,再談買房的事情。」

    盛國綱不是個亂許諾的人,所以聽到這裡就點點頭,不再多問。

    進入那糖果盒子似的客室之後,虞幼棠自己先坐下了,未等說話,先抬起袖子抹拭了額頭上的汗水。盛國綱倒是並沒有客氣,不經允許便悄沒聲息的在室內走動了一圈。

    疲憊的向後仰靠過去,虞幼棠閉上眼睛低聲說道:「盛先生,今天多謝你。我實在是不適合那種交際場合,坐久了就要支撐不住。」

    盛國綱輕輕的在他身邊坐下了:「沒想到你還認識馬榮生。」

    虞幼棠扭過頭來,睜開眼睛望向了他:「是通過金哥認識的。」

    盛國綱也向後靠了過去,側過臉去和他對視:「你犯不上和他們那些人交際。」

    虞幼棠笑了:「幫金哥的忙。」

    盛國綱把手落到了他的腿上:「你好好生活就是了。自己都病弱成了這個樣子,還去管別人?」

    虞幼棠低下頭,將他的手用力拉扯了下去,然後抬眼向他苦笑了一下。

    盛國綱訕訕的收回手,仿佛是有點羞愧,然而他隨即就聽虞幼棠說道:「盛先生,我知道你對我是一片好心。我很感激你的善意,只是無以為報,不敢領受。」

    此言一出,盛國綱也苦笑了。坐直身體嘆了口氣,他面對著前方答道:「你不懂。」

    盛國綱在八年前見到了虞幼棠的一隻手,然後就一直心心念念的希冀著與之相見。經過了無數次的陰差陽錯後,他在八年後見到虞幼棠,結果發現對方比他心目中的形象更美好。

    虞幼棠當然是有他的好處,不過盛國綱用執念將那些好處無限的放大了。他對頭腦中這位飄飄欲仙的虞幼棠頂禮膜拜,同時又像個惡賊老饕一樣,垂涎三尺的定要將對方弄到手中,吃干抹淨方罷!

    因為盛國綱的答案是如此的言簡意賅,所以虞幼棠依舊是沒能領會。

    他讓僕人送上酒來,然後當著盛國綱的面開始一口接一口的灌下去。盛國綱覺著他並不像是一位醉生夢死的酒徒,故而就忍不住出言問道:「我看你好像很能喝酒。」

    虞幼棠並不避諱,很坦白的答道:「酒里攙了鴉片酊,本來是用它治療哮喘病的,後來上了點癮頭,每天多少總要喝上幾次。」

    盛國綱聽到「鴉片」二字,當即問道:「那東西,不好吧?」

    虞幼棠失笑了:「我不喝它,也同樣是個「不好」----再說我這身體已然這樣了,舒服一日算一日,還怕鴉片酊的毒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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