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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39:37 作者: 尼羅
金家富有房產,自然能夠尋出一所好房屋供虞幼棠居住;不過虞幼棠不想占這個便宜,寧願自己出錢租賃。金光耀一直以為自己很能控制虞幼棠,然而事到如今,他也不知怎的,一步退步步退,不知不覺間就被虞幼棠全盤說服了。
虞幼棠的新房子就座落在小白樓附近,是個鬧中取靜的好地方,交通也便利得很。金光耀先替他支付了一年的租金,將家具僕人也都置辦僱傭停當,又給他買來一輛烏黑鋥亮的雪鐵龍汽車以供出入----這回虞幼棠倒是全部笑納了。
既然天津這邊已經萬事齊備,那虞幼棠便親自動身回了一趟北平,先用金錢厚厚的安撫了幾位老僕,命他們留下來加意照顧虞嘉棠;緊接著他開銷了十來名無用的僕人,只帶走了一個廚子,一個拎箱子干雜活的半大男孩,還有阮明志。
這一行四人帶著簡單行李來到天津,開始了很舒適的新生活。
那阮明志是漂洋過海、喝過洋墨水的青年,這一兩年在北平虞宅里閒的快要落灰,如今好容易回到了這摩登都市,心情自然愉快之極,身上那股子肅然的殺氣都不見了;又因為現在天氣暖和,虞幼棠的哮喘病很少發作,身體比冬日健康許多;所以他也無須再施展自己的蹩腳醫術,終日唯有娛樂閒逛而已。
虞幼棠很喜歡看阮明志這活蹦亂跳的樣子,故而從不管他,讓他由著性子野跑。這天他拎著個大保溫桶出了門,許久之後回了來,依舊拎著那隻大保溫桶。虞幼棠見了,就出言問道:「你帶著這東西到處跑什麼?」
阮明志汗津津的在沙發上坐下了,仰著頭問他:「我買了冰淇淋回來,你吃不吃?」
虞幼棠這才曉得了那保溫桶的作用,當即啞然失笑:「我不吃,太涼了,吃了頭疼。」
阮明志打開保溫桶後,自己用個鋼製大勺子從裡面挖著吃,吃了兩口之後大概實在是覺得味道不錯,就轉身對著虞幼棠招手:「你來啊。」
虞幼棠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了。
阮明志用勺子颳了一點半化的冰淇淋,送到了虞幼棠嘴邊:「你嘗一嘗。」
虞幼棠笑著搖頭:「這東西能好吃到哪裡去?我不要。」
阮明志把那點冰淇淋送到自己口中一舔,陶醉之餘忽然想起一件事,當即轉向虞幼棠正色說道:「剛才在外面,我看到你家二爺了。」
虞幼棠一聽這話,不禁坐直了身體:「他……他怎麼樣?」
阮明志又挖了一大勺子填進嘴裡:「我認得他,他也認得我。我告訴他你搬來這裡住了,他說他就住在一條街外。沒了。」
虞幼棠有些失望:「沒了?」
阮明志一點頭:「後來他就抱著個貓和朋友走了----的確是沒了啊!」
虞幼棠眼望前方嘆了口氣,剛要再追問兩句,不想外面的門房忽然進來通報,說是有位馬榮生先生過來拜訪。
虞幼棠聽聞此言,萬分驚詫,然而也無計可施,只得親自出門,前去迎接。
第51章 半路殺出
虞幼棠和馬榮生相見時,兩人都表現得很高興。
「老弟!」馬榮生一把抓住他的手,威風八面的大聲笑道:「你這喬遷了新居,也是一喜,怎麼不來知會我一聲?虧得我方才給金老闆打了個電話,否則還要眼巴巴的一直等你從北平回來呢,哈哈!這樣,晚上一起出去吃頓便飯,好吧?!」
虞幼棠一側身,滿面春風的將他往樓內引去:「搬家而已,不過是件小事,萬萬不敢驚動馬老闆啊。何況----」他扭過頭去望向馬榮生,順勢抽出手來一指對方:「你眼巴巴的等著我做什麼?莫非是想我了?」
馬榮生「啪」的甩了個響指:「賓果!」
虞幼棠不懂英文,所以聽了這個回答後很覺莫名其妙,可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無知,所以強忍著好奇不去詢問。
虞幼棠這新居並不是富麗堂皇的風格,勝在幽雅舒適。馬榮生走進客室,就見內中窗格雪白,壁紙鵝黃,沙發上擺著幾隻花花綠綠的靠墊;一陣微風透過院內老樹的枝葉,輕輕鼓動了半開的窗扇,順便也就吹拂了曳地的淺色紗簾。
站在這麼一間五顏六色的客室中,馬榮生很覺不適,幾乎產生錯覺,以為自己此刻是進入了家裡小女兒的房間。
虞幼棠最喜愛豐富的色彩,他用很少的一點錢就把客室裝扮成了這般模樣,心中頗為沾沾自喜,絲毫沒有感到不妥。
兩人在圍做馬蹄形的半圈沙發上相對而坐,馬榮生收回目光望向虞幼棠,就見他面無血色,偏偏眉目又俊秀的很,微微笑著,一身閒雲野鶴的氣派----只是服裝偏於陳舊,領口那裡被洗了太多次,已經微微的有些卷邊。
「哎喲……」馬榮生探身伸手,捏著他那長袍領口扯了一下:「你這人有錢住洋樓開汽車,沒錢置辦兩身新衣裳?」
僕人這時送上熱茶點心,虞幼棠將茶杯輕輕推到馬榮生面前:「我麼,又不是待字閨中的大姑娘,穿什麼不還都是一樣?」
馬榮生在這些無關緊要的閒事上面,倒是直來直去得很:「我聽說你還沒有娶親,怎麼?難不成你是少長了這根筋?」
虞幼棠知道馬榮生不是個胡言亂語的人,縱算是扯閒篇兒也必有個來由;聽了眼下這話,他端起茶杯微微一笑,在氤氳的霧氣中垂眼答道:「我身體不好,何必還要去耽誤人家小姐的終生?」
馬榮生追問道:「身體不好,有多不好?連打種的本事都沒有了?」
虞幼棠抿了一口熱茶,仿佛是十分的無可奈何,連連搖頭笑道:「馬老闆,你越說越不像話,我不和你談這個事情!」
馬榮生對於虞幼棠,的確是有那麼點兒「意思」。
前兩天他同朋友們在一起玩樂,其中有一位比較陌生的馮公子,大概是有了什麼喜事,一露面便受到許多紈絝闊少們的調侃取笑;他聽這笑話來的蹊蹺,出言一問那知情人,這才得知馮公子把虞嘉棠的二兒子給金屋藏嬌了。
馬榮生年長許多,對於虞嘉棠其人還留有相當深刻的印象,所以如今聽到這話,驚訝之餘登時想到了虞幼棠----然後他那心思就歪了,「意思」也隨之出來了。
當然,意思不大,因為他也瞧出了虞幼棠的病態,所以是能玩則玩,玩不成就算了----畢竟是個病秧子,自己又不是精蟲上了腦,好端端的何必要非去睡個病人?
虞幼棠坐在自己那間糖果盒子一般的客室中,慢條斯理的陪著馬榮生閒談許久。最後他服用了相當量的鴉片酊,鼓舞著精神站起身來,和馬榮生一起出門去吃那頓晚飯。馬榮生冷眼旁觀他那態度,只覺著這人雖然也愛開個曖昧玩笑,不過總體來講還算誠懇坦蕩,著實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兔子氣。
然而他還是很不死心;兩人坐到馬家汽車上後,他狀似無意的握住了虞幼棠的手:「老弟,我看我們很談得攏,以後應當多加往來才對啊!」
虞幼棠仰靠在座位上,微微一笑:「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深感榮幸的。」
馬榮生攥著他的手,只覺著軟綿綿冰涼涼的,也不像個活人的手,倒像個小孩兒玩的橡皮耗子,握久了幾乎有些噁心人,故而片刻之後自己就鬆開了。
馬榮生的那點兒「意思」暫時消退了,於是在館子裡落座之後,他把虞幼棠當做生意夥伴,開始談起了正事。
馬榮生這人一向自視甚高,說起話來很不客氣,在虞幼棠面前大肆抨擊金光耀:「若不是看在你老弟的面子上,那我一定是不能和他再合作下去了----怎麼?難道我馬某人是專門給他看場子的麼?金老闆這個人年輕,不懂事的很吶!」然後他用兩根手指一敲桌面:「我看他只適合去跑跑碼頭,這種生意他做不來!要不然就換個人接手吧----你老弟不是很幫他的忙麼?我看往後翡翠的事情由你來處理好了,這樣金老闆放心,我也願意!」
虞幼棠一聽這話,連忙笑著拒絕道:「不不不,他的事情,我是不插手的。馬老闆有意見,我倒是可以做個轉達。」
馬榮生很不屑的一揮手:「轉達也沒有用!那小子比金老爺子差得遠啦!」
虞幼棠不好為金光耀做出辯護,又不能附和馬榮生,只好是顧左右而言他,故意岔開話題笑道:「怪不得馬老闆一定要請我吃這頓飯,原來是要找機會向我大倒苦水。」講到這裡他用湯匙舀起一點濃湯喝了下去,隨即繼續說道:「不過我才懶得聽這些煩惱瑣事,你若再說,我可要逃了。」
馬榮生見他一邊說話一邊對著自己笑,因為剛喝過烈酒,所以臉上還隱隱透出了一點粉紅,人面桃花的,心裡那點兒「意思」就又飄飄搖搖的冒了頭:「喲呵!」他笑嘻嘻的問道:「吃飽了就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