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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39:37 作者: 尼羅
    三人把這頓飯吃成了一盤散沙。

    盛國綱想和金光耀說話,可是金光耀不大理他;他不想和虞幼棠說話,因為知道只要虞幼棠一做回答,自己那聲音必然會立刻溫柔的不成樣子。

    於是他和金光耀開始對著大吃起來。

    虞幼棠冷眼旁觀著這二位,發現這兩人好像豬吃食一樣埋頭大嚼,一點感情都不帶的狼吞虎咽著。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毫無食慾,並且覺得眼前這幅場景十分詭異。

    盛國綱厚著臉皮把自己同金光耀請過來,定然會是有個目的。要說是想與金光耀講和,那不該是這樣知難而退的講了兩句就作罷;要說不是想與金光耀講和,那又是圖個什麼呢?

    虞幼棠坐在兩頭豬中間,很覺困惑。

    金光耀先吃飽了。

    直起腰用餐巾擦了擦嘴,他強忍著憋回去了一個飽嗝兒。在桌下摸索著抓住了虞幼棠的手,他輕輕的捏了一下,打算帶著對方回家去。

    盛國綱這時也抬起了頭,滿嘴湯汁:「金先生……吃好了嗎?」

    金光耀到了現在,心情平和,對盛國綱的態度從懷恨轉為了蔑視:「吃好了,多謝你這一場款待,改天我回請啊!」

    盛國綱抬腕看了看手錶:「還早呢,金先生虞先生再坐坐?」

    金光耀看看窗外:「不啦,天都要黑了。再說幼棠坐久了也累。」

    盛國綱舔了舔嘴唇,剛要繼續說話,不想此刻雅間房門「轟」的一聲被人撞開,一名青年氣喘吁吁的堵在門口,帶著哭腔大聲喊道:「侄少爺,不好了……老、老爺出事了!」

    金光耀登時起身轉向了他:「什麼?」

    青年也不知是跑了多遠的路,此時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一口接一口的大喘不止:「國民飯店門口……老爺出、出事了!」他自己用手指頭點了胸口,掙了命的要把話說完全:「兩、兩槍,已經送了醫院,您快去瞧、瞧瞧吧!」

    金光耀那腦子裡「嗡」的一聲轟鳴,下意識的拔腿就要走,然而腳剛抬起來,他忽然想到身後還有個虞幼棠。

    他想要把虞幼棠一起帶走,可又怕此行一去會有危險,瞬間的思忖過後,他回頭匆匆吩咐道:「幼棠,你自己叫汽車回家,回去後不用等我!」

    然後他一頭沖向門外,咚咚咚的狂奔而走。

    第43章 一夜

    在金光耀奪門而出的那一剎那,虞幼棠也隨之站了起來----不過他知道金光耀現在心急如焚,自己絕追不上他,所以腿上雖然運了力氣,卻是並沒有邁步。

    金光耀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他自知對方是依靠不上了,只得重新坐回原位,轉向了盛國綱。

    「這真是----」他很擔憂的望著對方,話沒說完,只急促的嘆了口氣。

    盛國綱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面孔。匆匆的拉起餐巾擦淨嘴上的醬汁,他起身走到窗前探頭一望,只見金光耀的汽車橫衝直撞的絕塵而去,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然後他回頭盯住了虞幼棠的背影,飛快的微微一笑。

    這回他在虞幼棠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了,前傾身體很誠懇的安慰道:「金老爺子是個厲害人物,未必就會真著了道,況且他已經進了醫院,縱算是受了傷也能得到救治啊。」

    說到這裡他暗暗動了動手指,想要拍拍虞幼棠,可是沒找到合適的地方下手,最後就只在褲子上蹭了蹭手汗。

    虞幼棠此刻面白如雪,勉強還算氣定神閒:「你說的有道理,我急也是白急。」

    盛國綱這回終於出擊,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對方一隻手:「再說金先生已經去了,你也不需要再急了,是不是?」

    虞幼棠聽了這話,隱隱感覺不大吉利,可他現在落了單,自然不能去挑這個理。輕輕的喟嘆了一聲,他伸手在身邊摸了兩下,忽然想起自己今天沒有帶手杖出門,便按著桌沿想要起身:「唉,那我還是回家去等著吧!」

    盛國綱連忙起身攙扶了他:「虞先生,你聽我的,不要貿然回金先生那裡。金老爺子一出事,金家上下都不安全,你到我家裡先住一夜,明早我去打探情況,要是太平無事了,我再送你回金公館,好不好?」

    虞幼棠深以為然的一點頭,又扭頭望著盛國綱說道:「盛先生,抱歉得很,我要給你添麻煩了。」

    盛國綱這時就悄悄的探過頭去,在虞幼棠的氣息中低聲答道:「你說這話,就太見外了。」

    虞幼棠扶著盛國綱下樓出門,乘坐汽車一路到了盛公館。

    下車之後他便是越走越慢,及至進入樓內,他忽然停住了腳步,眼望前方輕輕的說了一句:「盛先生,我累了。」

    盛國綱一直是攙著他的,所以就感覺這話來的很突兀:「累?那我們先----」

    話說到這裡,他忽見虞幼棠猛然向前一傾,隨即就搖晃著坐了下去----幸而一條手臂是被他握著的,所以還不至於徹底跌倒。

    他嚇了一跳,連忙彎腰把虞幼棠抱了起來,這回也來不及上樓了,他就近把人送去了客廳的長沙發上。

    虞幼棠的神志倒是清楚,東倒西歪的癱在沙發中,他還很冷靜的輕聲安慰盛國綱:「我沒事,就是累了,你不要怕。」

    盛國綱怎麼不怕?他覺著眼下的虞幼棠很有一點要犯病的徵兆----就像大年夜那樣,白眼球充血,黑眼珠泛藍,簡直偏於恐怖!

    蹲在沙發前拉住對方的手,他壓抑住心中的隱憂,很溫和的出聲附和道:「我知道,今天在飯店裡坐了那麼久,肯定是累壞了。你閉上眼睛睡一睡,緩過這股子疲勞就好啦。」然後他起身彎下腰去:「我抱你上樓,到臥室床上去睡。」

    虞幼棠這回卻是搖了頭:「盛先生,不必。」他閉上眼睛喘了口氣,聲音越來越輕:「我心裡有事,躺不住啊。」

    盛國綱知道他是擔心金光耀----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人家兩個有交情嘛!

    於是他把虞幼棠的身體扶正了,然後自己也在一旁坐下,靜靜的守著對方。

    盛國綱所預計的今夜,本來不該是這樣子的。

    他承認自己對虞幼棠是有欲望,這欲望包括了精神和肉體的兩方面。他已經在私下裡多次臆想過對方的裸體----沒見過,只能自行的想像。

    雪白的,柔軟的,溫熱的,芬芳的……

    其實此刻,他就滿可以一窺真相了;不過他又怎麼下得了手?

    他下不了手,虞幼棠那邊卻是冷不防的抬起手,毫無目的的向他凌空抓了一下:「盛先生!」

    盛國綱立刻把自己的手送上去讓他握住:「我在這裡。」

    虞幼棠向後仰靠在沙發上,這時就轉過頭來睜眼望向了他,同時氣若遊絲的苦笑道:「我真是擔心他啊。」

    盛國綱看他氣色不那樣兇險了,這才漸漸的安下心來:「金先生也是個很有本領的人,不會輕易出事的。」

    虞幼棠緊緊抓住了盛國綱的手:「我現在覺著好些了,勞駕你把我送回金家去吧。我在那裡等著他,心裡還安寧一些。」

    盛國綱聽聞此言,當即答道:「你現在覺得好些,可是路上一經顛簸,到時就又要壞回去了。」然後他向虞幼棠湊近過去,抬手攬住了對方的肩膀:「金先生一定能把事情處理妥當,你就安心的留下來吧。」

    虞幼棠這回放開了他的手,自己笑了一下:「是,我心裡也明白這一點。」

    盛國綱順勢拍上了他的大腿,凝視著虞幼棠的側影微笑:「若是金先生那邊這一陣子都不太平,你就長住在我這裡好了。你知道我的感情,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有個機會能對你好。」

    虞幼棠那臉上閃過一抹無可奈何的笑意。他低頭把盛國綱搭在自己腿上的那隻手扳開,然後疲憊不堪的向後一仰:「唉,唉,我心裡這樣難過,你還和我開這些打情罵俏的玩笑。」

    盛國綱沒想到他會做出如此答覆,下意識的就要辯解:「這可不是玩笑話……」

    虞幼棠沒等他說完便扭過頭來,做警告似的伸手向他指了指----然而臉上又帶著微笑,仿佛並不是真的動氣。

    「還說?」他輕聲細氣的,嗓子還有點兒啞,然而言語中的腔調卻是很足。

    盛國綱不假思索的就搖了頭:「不說了。」

    虞幼棠這回是真笑了。那隻手無力的落下來,他閉上眼睛向後一靠,有氣無力的下了命令:「去,給我拿點酒過來吧。」

    虞幼棠端著一杯櫻桃白蘭地,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心裡都快急出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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