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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39:37 作者: 尼羅
盛國綱當即在床邊蹲下了:「你不用我也成,那我給你穿鞋吧。」
虞幼棠顫巍巍的站在玻璃窗前,盛國綱先用手掌將那水霧拭淨了,隨即站到後方一手摟住對方的腰身,一手護住對方的前胸,把個虞幼棠穩穩噹噹的禁錮在了懷裡,雖然不算是抱,但也不肯讓他那兩條腿多承受重量。
他一直想要抱一抱虞幼棠,而且還幻想著「溫香軟玉抱滿懷」。今天真的抱到了,卻是並沒有什麼激情----激情蔓延開來,不復激烈,只剩下了情。
憐惜的,心愛的,感情。
院子裡五光十色的熱鬧著,的確是好看。一時完畢後,也就到了吃餃子的時間。
餃子是一定得吃的,因為要圖個吉利。盛國綱不勞僕人,親自去餐廳端了一隻大托盤迴來,裡面有餃子有醋,熱氣騰騰的好像許多雪白的小元寶。
然而虞幼棠根本吃不下。
盛國綱找地方把那托盤放置了,然後夾了一個餃子送到虞幼棠嘴邊:「就吃一個,過年了嘛!」
虞幼棠看他誠心誠意,不好推辭,只得張嘴啃了一點餃子邊,隨即就扭過頭去笑道:「好了,就是這些了,真的吃不下。」
吃了就行,吃多了胃裡不舒服,又是一場病。盛國綱把那餃子塞到自己嘴裡,鼓著腮幫子心情愉快,覺著虞幼棠這是真的緩過來了。
盛國綱那晚飯沒吃好,這時見這餃子個個都是一寸多長,皮薄餡大味道鮮美,便一口氣吃了六十多個。吃完之後他那精神和腸胃一起飽滿,興致勃勃的轉向虞幼棠,就見對方側躺在床上,身上窩窩囊囊的裹著一大堆衣裳。
他像生鐵遇了磁石一般,不由自主的就起身走到床前蹲下來,並且小心翼翼的從那堆衣服中摸到了對方的一隻手。
虞幼棠微笑著閉上了眼睛:「盛先生,今天多謝你了。我要睡一會兒,你也回房休息吧。」
盛國綱松松的握了他的手,用手指肚兒輕輕捻那軟軟的手心:「睡吧,我在這兒陪著你。」
虞幼棠的臉很白,白璧無瑕,愈發襯得眉目幽黑,是一副不帶活氣的工筆畫:「不用你……」他氣若遊絲的說道:「不是同你客氣,我心裡有些亂,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盛國綱知道病人仿佛都有個好靜怕煩的脾氣,故而十分體諒:「好,那我天亮再來看你……」
後面還有一句玩笑話沒說出來----「那在走之前,你讓我親一下好不好?」。
不是不敢說,而是他覺著這話戲謔的沒格調,不該對著虞幼棠說。虞幼棠病的七死八活躺在床上,身邊只有自己算是個能依靠指望得上的,多麼可憐呢,自己又怎麼好意思去嬉皮笑臉的說那種頑話?
盛國綱把虞幼棠的手牽過來,輕輕吻了一下手背,然後又為他拉過被子蓋上了,這才無聲的關燈退了出去。
虞幼棠在黑暗中翻了個身,其實也並不是真困。抬手摸索著解開馬褂紐扣,他回想著盛國綱今天那一舉一動,百般挑剔也沒尋出什麼破綻來,仿佛對方那一切行為全部是發自真心,可話又說回來了----他究竟是看上了自己哪一點?他那是什麼眼光?
虞幼棠掀開被子坐起來,窸窸窣窣的為自己脫了長袍馬褂,而後舒舒服服的躺回被窩,心無掛礙的睡了一大覺。
大年初一的上午,虞幼棠沒睡懶覺,因為心裡有點兒小興奮,惦記著自己那身紅衣裳!
他起床之後也未召喚僕人,自己就支撐著洗漱穿戴上了。在那浴室鏡子前照了照全身,他見自己從頭到腳一片紅彤彤,映得臉上都有了血色。
他很得意,心情類似於參加了一場化裝舞會。這回他按電鈴把僕人叫進來收拾房屋,哪知僕人沒到,盛國綱先來了。
盛國綱醞釀了一肚皮的吉祥話,預備成串的說給虞幼棠聽,然而進門之後他眼望對方,卻是先愣住了:「喲!這麼……紅啊?!」
虞幼棠忽然侷促起來,站在屋子中央輕聲解釋道:「呃……今年是我的本命年。」
盛國綱隨手關了房門,臉上漸漸透出了笑意。大踏步走到虞幼棠面前,他忽然伸手抱住了對方,沒頭沒腦的下了兩個字的評語:「好看!」
隨即他把嘴唇湊到了虞幼棠耳邊,滿懷愛意的低聲笑道:「真是好看,一朵花兒似的!」
虞幼棠沒掙扎,只無可奈何似的含笑答道:「唉,好看就要抱一抱麼?你勒的我骨頭疼啊!」
盛國綱立刻就鬆了手----人家的態度是那樣開朗自然,他也就不好再去唧唧噥噥的說肉麻話;再說若是真把虞幼棠勒的暈了過去,那他豈不是罪大惡極了?
虞幼棠有心在這大年初一去給父親問安,可是外面天寒地凍,他出門一趟定然風險不小;院子裡道路彎曲,又開不得汽車。盛國綱見他猶豫煩惱,就自告奮勇,要代他去看望虞嘉棠;而虞幼棠發現這盛國綱精力充沛的很,便也沒有阻攔。
在一位僕人的引領之下,盛國綱在一座小樓的二樓房間內見到了虞嘉棠。
僕人帶路完畢後就退了下去。盛國綱站在門口,見虞嘉棠坐在一小塊髒兮兮的地毯上,正在全神貫注的吹一個藍色氣球----吹到半大了,就噗噗的把氣放掉,然後不厭其煩的重新再吹。
盛國綱關了門,無聲無息的走到虞嘉棠身邊,也席地坐下了。
「司令啊,我來了。」他出言說道。
虞嘉棠是自有一個世界的,他眼裡只有那個藍氣球,根本看不見盛國綱!
盛國綱仔細端詳著虞嘉棠的面貌,同時又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也說我和你很像。」
說到這裡他淡淡一笑:「你一定知道其中的緣由,可是當年為什麼一直不肯講出來呢?是不是覺得我娘上不得台面,根本就不配陪你睡覺?」
他抬手輕輕撫摩了對方那鬢上的花白短髮:「當年你不缺一個我,如今我也不缺一個你。不講出來就對了,你當年要是把那話講了出來,那我現在怎麼辦?真和他做親兄弟去?」
虞嘉棠聚精會神的擺弄那個氣球,襯衫領口一邊高一邊低,是扣子系串了。
盛國綱挪到了他面前,伸手為他將襯衫扣子一個個解開重新系好:「其實我和你,除了這一張臉,其它地方也是一樣的像。你帶兵,我也帶兵;你狠,我也狠;你最愛他,我也最愛他。」
用力抻了抻那襯衫下擺,他極力要把虞嘉棠收拾的筆挺利落一些:「人是要壞一點的,修橋補路瞎眼,殺人放火兒多,壞人活得更長遠,更結實!他好,可是他到底還能活多久?我不敢想。」
他強行把那藍色氣球從虞嘉棠手中奪了下來,盯著對方的眼睛問道:「司令,你說我這話,對不對?」
虞嘉棠呆滯的望著他,一言不發。
盛國綱和虞嘉棠對視良久,後來他抬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把聲音壓低到了似有似無的地步:「其實我也捨不得看你這樣的……可是……沒辦法啊。」
把那個藍氣球塞回虞嘉棠手中,他忽然翹起嘴角微笑了一下:「新年大吉,我祝你早死早托生,別再拖累他了。」
第26章 阮醫生回來了
盛國綱並不是個閒人,他在虞家住到大年初二,雖然不想走,可實在是留不得了,只好依依不捨的告辭。
虞幼棠對他絕無惡感,時常還感覺他熱鬧的有趣,故而見他要走,也說了許多動聽話語表示挽留。及至盛國綱當真離去了,他回想這兩天的種種情形,就覺著盛國綱這不速之客真像是從天而降的,莫名其妙的還和自己談上「愛」了。
頗為輕鬆的回到臥室中躺下來,他倚著枕頭半躺半坐,讀著從阮明志房中找來的小說解悶,一時困了,便閉上眼睛睡了一覺。
他一睡便睡到了天黑。醒來喝了一碗麵湯之後,他無所事事的拄起手杖,在那燈光明亮的臥室內來回走動,心裡倒是很素淨,什麼也沒想。
正值此刻,院內忽然起了響動,虞幼棠以為是僕人出入,並未在意,哪曉得片刻之後有人在外面拍響了窗玻璃,隨即響起了阮明志的聲音:「我回來啦!」
他這一嗓子喊的很是響亮,把虞幼棠嚇了一跳----然後他就拖著皮箱回到自己房裡去了,半晌不見蹤影。
阮明志在列車上混了四天三夜,起居都十分不便,這時回到自己房內,他先把外面這層大厚的皮毛衣裳脫了下來,然後去浴室摸了摸熱水管子,見是溫的,就嘩嘩放了一缸水,跳進去對自己痛加滌盪。
及至將自己收拾乾淨了,他換了一身家常衣褲,取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的道理,頂著寒風穿過院子,哆哆嗦嗦的就衝進了虞幼棠的臥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