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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39:37 作者: 尼羅
    咕咚咕咚又灌了兩口酒,虞幼棠往後一仰,毫無預兆的睡過去了。

    虞幼棠在年夜飯前醒了過來,這時僕人把虞嘉棠也給搬運過來了。

    虞嘉棠最近好像是要冬眠一般,終日只是睡不夠,而且毫無攻擊力,誰都不認識了。虞幼棠根本不想讓他出來見人,但是大過年的,盛國綱又知道他沒死,所以連藏都藏不了。

    他很不願給盛國綱留下一種滿門病患的感覺,然而盛國綱顯然對此毫不介意,甚至對虞嘉棠表現出了十二分的親熱。他親自把虞嘉棠攙到了首席坐下,然後又像逗小孩兒似的探頭去問:「司令,您還認得我嗎?我是國綱啊!」

    虞嘉棠向前方桌沿一撲,枕著手臂閉上了眼睛----半分鐘後他忽然直挺挺的又起來了,搖頭晃腦的開始哼出了曲調。

    虞幼棠很難堪的坐在一旁,看了看盛國綱,又看了看自家父親,本是打算說兩句抱歉的話,哪曉得這一眼望出去,他忽然發現盛國綱和父親竟有幾分相像!

    輪廓最像,其次是鼻子,嘴唇和下巴也類似,只是虞嘉棠偏於清秀斯文,而盛國綱偏於高大威武,所以單看其中一人,決計不會聯想到另一人的身上。

    虞幼棠略覺吃驚,然而又不好隨便開口說外人長的好像自己親爹,只好把這發現埋在心底,隨著米粥一起消化了。

    年夜飯很豐盛,可惜虞幼棠胃口虛弱,吃不得;而虞嘉棠坐在首席哼了二十分鐘的歌曲,然後一口東西也沒吃,只是鬧著要回去睡覺。虞幼棠無可奈何,只得命僕人將他帶走了。

    盛國綱倒是吃的痛快----他平時不注重飲食,吃不到什麼好的,如今來了虞家,心情愉快,胃口大開,覺著樣樣都美味。虞幼棠病病歪歪的靠在椅子上,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天怎麼沒有丸子?」

    盛國綱咽下口中食物,抬頭對著他笑:「我特地囑咐了廚房----上次在你這兒吃的太多,從那兒往後就戒丸子了!」

    虞幼棠這小半天內一直是和盛國綱談笑風生,這時就疲憊的有些支撐不住。向對方微笑著一點頭,他剛要開口說話,然而就覺著自己這身體忽然向一旁緩緩歪去----他慌忙伸手去抓手杖,然而已經晚了,他在盛國綱的驚呼聲中側身摔倒在地。

    盛國綱簡直受了驚,趕忙起身繞過餐桌,他手忙腳亂的把虞幼棠扶了起來:「這是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

    虞幼棠脫力一般靠在對方懷裡,心裡也著急,可是手腳都不聽使喚:「沒事……」他氣喘吁吁的安慰盛國綱:「有點兒累,躺一躺就好了。」

    然後他就開始一口接一口的喘息起來----他拼命的要吸氣,憋的臉都青了!仰起臉望向盛國綱,他掙扎著從嗓子裡擠出字來:「酒……給我……」

    盛國綱給虞幼棠喝了一點酒----他不知道這酒的成分,只以為這是藥酒。

    虞幼棠的哮喘病仿佛是緩解了一點,然而喉嚨和胸腔里都在嘶嘶作響,眼睛發紅嘴唇泛青,兩隻手冰涼的攥著,額頭上全是冷汗。

    盛國綱以為虞幼棠是要死了。

    他盤腿坐在地上,一手托抱住虞幼棠的上身,一手拿著小酒瓶挨准了對方的嘴唇,慢慢的傾斜瓶身餵他喝酒。虞幼棠微微張著嘴,酒水順著嘴角往下淌,然而眼睛還睜得很大,黑眼珠子透藍,白眼球上現出了紅細血管,又可怕又可憐的緊盯著盛國綱,眼神是一種惶惶然的哀求和依賴。

    盛國綱覺著他這是在指望著自己救命----這個念頭甫一生出,讓他那心疼的都要碎了!

    他低下頭用自己的面頰去蹭對方那冰冷粘膩的額頭:「你別怕,我這就送你去醫院,哮喘病而已,沒事的!」

    「不用……」虞幼棠痙攣似的發出微弱顫抖的聲音:「很快就會好……不用去……」

    虞幼棠是久病成醫的人,他說自己很快就會好,結果過了半個多小時後,他當真是緩過了這口氣。

    大過年的,盛國綱沒有驚動僕人,悄沒聲息的就把虞幼棠抱回了臥房床上。

    第25章 初一

    大年夜裡病人犯了病,這並不是什麼好事情,所以盛國綱絕不聲張,只悄悄的把虞幼棠送回房中,又若無其事的命僕人撤掉飯菜,放他們自去吃喝娛樂。

    輕手輕腳的關了房門,他見虞幼棠還保持著被自己所擺放成的姿態----上身仰臥在床上,兩條腿卻是長長的拖在地下,眼睛還睜著,倒是不那麼喘的神昏力竭了,然而胸膛依舊是明顯的起伏著。

    他暗暗嘆了口氣,心想這人方才要是真死在了面前,那自己以後就沒法兒再過年了。

    走上前去把手插到虞幼棠身下,他雙臂用力將人抱起來重新安置妥當。虞幼棠轉動著眼睛望向他,也說不得話,微微張口只是困難的呼吸。盛國綱看他這樣受罪,心裡十分憐惜,幾乎痛苦的安慰他道:「別怕,我守著你。」

    他走向床尾,先為虞幼棠脫了皮鞋,隨即又轉到床頭,彎腰摸了摸對方的頭髮:「現在覺著怎麼樣?」

    虞幼棠盯著他,啞著嗓子輕聲答道:「把枕頭墊高一點吧。」

    盛國綱聽聞此言,卻是當場脫鞋上了床,並且移開枕頭,自己倚靠床頭擠著坐了下來。

    將虞幼棠小心往上拖向自己的胸腹部,他柔聲說道:「你枕著我,我比枕頭更暖和。」

    良久之後,虞幼棠的氣息漸漸恢復了平靜。

    「盛先生,大過年的……」他聲音極輕的開了口:「真是對不住……我方才是不是嚇到你了?」

    盛國綱低下頭,也不敢碰他,雙手只能是隔著層層衣服覆到對方的肩膀上:「你都要把我活活嚇死了。」

    虞幼棠緩緩闔上了眼睛,臉色也重新回復了徹底的蒼白:「你看……病人就是這樣的討人嫌……」

    盛國綱這回深深的彎下腰,輕輕的與虞幼棠額頭相抵了:「我不嫌你,我心疼你。」

    虞幼棠倒是微微的笑了一下:「一次兩次的,只是怕;天長日久的,就要嫌了。」

    盛國綱側過臉,用面頰去蹭他那冷汗涔涔的前額:「你給我個天長地久的機會,你看我到底嫌不嫌。」

    虞幼棠悠悠的呼出一口氣,不再說話了。

    盛國綱想摸摸他的臉,可猶豫了半天,硬是沒敢下手。

    默默的舔了許久嘴唇,他忽然冷不丁的問了一句:「你……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意?」

    虞幼棠閉著眼睛「嗯?」了一聲。

    盛國綱的手上出了汗,熱氣透過布料,一直傳到了虞幼棠的肌膚上去。

    「我的心意----我喜歡你,你知不知道?」

    虞幼棠在他的懷中微微一點頭:「知道,可是不明白。」

    他是真的不明白----一個病秧子,沒什麼大本事,家業也敗的差不多了,眼看著在走下坡路,哪裡還有什麼招人愛的地方?

    當然,如果自己能像虞光廷那麼健康活潑,那還又是兩說。

    而盛國綱回答的也是語無倫次、答非所問:「我十八歲時就見過你----你的一隻手,從那兒以後整過了八年,我才又見到了你這個人……這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虞幼棠根本沒聽懂盛國綱的那番解釋,但是也不多問。他現在是個剛剛發病完畢的病人,神昏力竭,正好可以糊裡糊塗----否則又能怎麼樣?盛國綱說自己八年前就見過他,可他的的確確是在幾個月前才認識盛國綱的!

    他和這個盛國綱根本就不熟!

    午夜鐘聲一響,外面街上的鞭炮聲遙遙的傳了過來。半大的小雜役和幾個年輕男僕在白天受了盛國綱的命令,這時便很興奮跑進院內去點那煙花炮仗。盛國綱怕爆炸聲驟然響起會嚇著虞幼棠,就先將他向上托抱了一下,然後用手捂住了他的耳朵。虞幼棠本是半睡半醒的,這時候也很怯弱的把頭向後仰進了盛國綱的懷中,並且緊緊閉了雙眼,仿佛是很緊張的樣子。

    然後窗外的鞭炮聲音就開了河,排山倒海的好一陣轟鳴。及至兩掛一萬響的鞭炮燃放殆盡之後,院裡又五顏六色的竄起了焰火。玻璃窗上結了霧氣,影影綽綽的看不清楚,盛國綱此刻鬆了手,歪著腦袋去嗅虞幼棠的頭髮:「我抱你到窗前去,看看外面的熱鬧,好不好?」

    虞幼棠搖搖頭,抬手指了窗子:「這不也是一樣的看?」

    「看不清楚。」盛國綱邊說邊把虞幼棠扶坐起來,然後自己伶伶俐俐的下了床。虞幼棠見他真的要把自己攔腰抱走,就笑著搖頭:「你當我連站都站不起來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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