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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39:37 作者: 尼羅
    他一說出這個話,那虞幼棠就沒有退路了,只好順水推舟的挽留道:「既然如此,盛先生也就不要急著走了,留在我這裡過新年吧。」

    盛國綱毫不推辭,只以遲疑語氣說道:「可我畢竟是個外人……過年期間,怎好攪擾貴府呢?」

    虞幼棠看出來這盛國綱是有備而來,決計不肯走了,無奈之下索性做一個好客的主人,萬分溫和的笑道:「這有什麼,你是單身漢,我這裡是兩個單身漢,大家在一起,倒還熱鬧些。」

    盛國綱哈哈一笑,不走了!

    盛國綱在目的達到之後,一身輕鬆,竟然還活潑了起來。自作主張的起身做了轉移,他在虞幼棠身邊擠著坐下了,繼續研究那鐵筒的構造,同時態度溫柔的同虞幼棠閒聊不止,偶爾扭頭向對方一笑,仿佛兩人已有十幾年交情一般。

    「我在天津一直想著你。」他對著鐵筒子說道:「你信不信?」

    虞幼棠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我一介病夫,在這世上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何德何能……」

    盛國綱停了手,轉過臉打斷了他的話:「你信不信?」

    虞幼棠笑著嘆了一口氣:「信。」

    盛國綱這回心滿意足的一笑,覺著自己和虞幼棠之間還是有一點默契的。

    然而虞幼棠隨即就又戲謔著補充道:「你能買回這樣一筒看到吃不到的糖果,眼光一定不好,所以我信你想我。」

    盛國綱苦笑著低下頭,指甲fèng都扒紅了:「你就損我吧!」

    盛國綱在晚飯後去了廚房,用一把菜刀撬開了鐵筒蓋子----原來店家為了保證密封,在那圓蓋子上刷了一點膠,非得用上工具才能將其啟開。

    可惜此時虞幼棠已經回房入睡了,沒能看到他這成果。

    盛國綱的客房是剛剛被收拾出來的,就在虞幼棠那臥房的對面,中間隔著院子。盛國綱站在窗前回想往事,就發現今天自己好像是專程過來丟人現眼的----幸好虞幼棠並不是那種尖酸刻薄的人,興許不會放在心上。

    前方是一片漆黑,虞幼棠想必是正在熟睡。盛國綱認為自己若是不做長遠打算的話,那現在真可以摸黑溜到對方那裡去----虞幼棠不會比一隻貓更有力氣,一個吻就可以堵住他所有的聲音。

    可盛國綱想到這裡,忽然又心痛起來----窒息著的虞幼棠該有多麼難受啊!

    他是不能對虞幼棠用強的,他捨不得。虞光廷那麼一個健健康康的好小子,初經此事時還要痛的鬼哭狼嚎;而虞幼棠這樣一個一捏就碎的玻璃人兒,哪裡又能禁得住呢?

    盛國綱那滿腔慾火忽然就退了潮,同時感覺虞幼棠很虛幻,自己也像是在發夢。

    第24章 大年夜

    常年駐守在虞宅的人物,除了一痴一病兩位光棍主子之外,那就只剩下七零八落的些許僕人。虞幼棠雖然痛恨虞光廷揮金如土,然而每逢年節的時候,他對這弟弟也還是存有幾分思念之情的。

    虞光廷活潑愛鬧,年下只要他在家,再怎麼老實也能折騰出響動來,最擅長的是腆著一張笑臉去向虞幼棠討壓歲錢----虞幼棠身為兄長,當然沒有拿錢的義務,不過虞光廷沒皮沒臉的向他糾纏不休,他最後逃不過,總還是要在經紀上付出一些。

    這些零碎喧囂的瑣事給虞宅增添了許多生命力,可惜今年虞光廷音訊全無,顯然是不打算回來了。

    虞幼棠對此頗覺失望,然而又無計可施,故而在大年三十的上午,他照例長睡不起,直到十一點多才睜了眼睛。

    擁著棉被坐起身來,他倚著床頭出神片刻,然後也沒喊人,自己就披上衣服試探著下了床。剛要邁步前去洗漱,他忽然聽到窗外響起了一片笑語。

    這在虞宅是很少見的,他忍不住臨時轉向走去窗前,拉長袖口在濛霧的玻璃上拭出了一小片透明區域。

    偷窺似的向外望去,他很驚奇的發現院內一片整潔,先前攀爬在廊柱上的枯藤全被扯掉了,地面上掃淨了殘雪,也露出了本來的青磚面目。一個十幾歲大的小雜役站在鞦韆座位上,顫顫巍巍的往那上方支架上拴一掛鞭炮----然而腳下一晃,小雜役當場就嚇的大叫了一聲。

    盛國綱站在一旁仰頭看著,這時就抬腿踢那小子的屁股,口中大聲喝道:「笨蛋,你下來!」

    小雜役好像已經和盛國綱很熟絡了,一邊往下跳一邊氣喘吁吁的笑道:「這腳下亂晃,根本就站不住嘛!您先生上去也是白搭啊!」

    盛國綱瞧著個子那麼高,其實動作起來更靈活,抬腿就踩上了鞦韆板:「放你娘的屁!讓你看看老子的本事!」

    小雜役也是在虞宅太寂寞了,這時瞧盛國綱就像大哥一樣:「您先生是屬猴兒的吧?」

    盛國綱高舉著兩隻手,一邊系那鞭炮一邊半威脅半笑的答道:「好,你個臭小子,我讓你貧,你等老子下去跟你算總帳!」

    小雜役一聽這話,就立刻嘻嘻哈哈的撒腿跑掉了。

    虞幼棠對此情景很感滿意,覺著盛國綱是補上了虞光廷的缺。他想好好過一個年,不求別的,至少要有點兒人聲人氣,至於是誰的聲,誰的氣,那就管不得許多了。

    盛國綱在虞宅,很不見外。

    他沒煩勞旁人,親自起早掃了院子,然後偶然間逮到了那個小雜役,就拎著對方和自己出門去買煙花鞭炮;而小雜役得了一筆不菲的辛苦錢,也隨他跑的分外來勁兒。

    除此之外,他還買回了一沓子紅地兒灑金粉的小福字,在房內幾乎所有的門板窗戶上都倒貼了一張,營造出了一種粗製濫造的喜氣。為了讓眾人能和這又紅又金的福字保持一致,他還出手闊綽的大派紅包,哄得虞宅上下僕人全部容光煥發。

    這一切都是在虞幼棠熟睡之時進行完畢的,等虞幼棠洗漱穿戴後出門之時,所見的就是一個換了天地的新世界----四處都是花紅柳綠的,自己那房門外面居然還貼了一張娃娃抱鯉魚的年畫!

    虞幼棠覺得眼前這副情景太可笑了----又鮮艷又惡俗,兩者合在一起,最後就湊成了一個有趣!

    他在午飯時間,與盛國綱相遇在了餐廳中。

    盛國綱雖然在昨日出了丑,不過經過了徹夜的休整,一覺醒來又是一條好漢,那種羞愧的情緒早已無影無蹤。和虞幼棠相對而坐了,他先是微笑端詳了對方的神情,然後主動開口道:「虞先生,你總說讓我不要客氣,我聽了你的話,就真沒客氣。你這房內收拾的太素淨了,沒有過年的樣子,我自作主張的重新布置了一番,你看著還滿意嗎?」

    虞幼棠捧著一碗粥,因為實在是想笑,所以簡直無法正視盛國綱的眼睛:「好得很。」

    盛國綱見他斜著眼睛望向桌面,表情似笑非笑的,臉上又泛了點兒紅暈,便不由得一邊心虛一邊心動:「到底好不好?我當你是自己人,你可別不好意思批評我。」

    虞幼棠用小銀勺緩緩攪動了碗中的稀粥,強自鎮定著望向了對方:「喜氣洋洋,真的是好。」

    盛國綱也覺著自己這一手幹得不錯,如今得了褒獎,就心中得意,盯著虞幼棠的眼睛壓低聲音說道:「我就是想讓你高興一點。」

    虞幼棠含笑垂下眼帘,用勺尖挑起一點米粥送進嘴裡抿了一下,然後向盛國綱微微歪了腦袋,小孩子偷偷傳話似的輕聲答道:「我很高興!」

    盛國綱大喜,美的要死,都要樂癱了。

    飯後這二人無所事事,便去那蒸籠一般的客廳中閒坐聊天。虞幼棠手裡攥著一瓶酒,三言兩語的就把話題引到了虞光廷身上:「盛先生,最近你有沒有見過我家老二?」

    盛國綱這才做出驚訝狀:「對了,虞先生,我聽說你們兄弟兩個分家了?」

    虞幼棠抬手按了按胸口,忽然覺著有點兒窒息,立刻連喝了幾口酒:「兄弟大了,也該分家啦!」

    盛國綱用手輕輕一拍面前的茶几,做老朋友掏心窩子狀:「虞先生,我這人話糙理不糙----就虞二爺那種花銷方法,如果沒有你這做哥哥的支援,不出一年他就得要飯去!一年這都是往多里說了!前些天他被人逼著還帳,拿著帳單子過來請我幫忙----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能有多少面子呢?好說歹說才替他暫時頂回去了七萬的欠款。這追債的剛一退下去,他就也跟著沒影兒了!」

    虞幼棠點點頭:「原來是盛先生出手幫了忙----」隨即他強咽下去了後面的道謝。

    他和虞光廷已經是各立門戶了,不能把麻煩再往自己身上攬。虞光廷欠了盛國綱的人情,那是虞光廷的事情,與自己無關!再說盛國綱定然也沒少算計自家弟弟的錢財----一群亂鬨鬨的狐朋狗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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