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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39:37 作者: 尼羅
    虞光廷都傻了!

    茫茫然的展開了那張紙,他就見上面用鋼筆字密密寫了許多文字數目。夢遊似的讀到末尾,他惶惑的抬眼望向了兄長:「哥……這是怎麼想起來的?」他那聲音裡帶了哭腔:「你、你不要我了?」

    虞幼棠這時才做出了補充:「當然,你我兄弟一場,我總要為你以後的生活做點打算。這樣,公帳上的欠款你就不必填補了,劍橋道上的房子,我也可以送給你。」

    虞光廷捏著那張紙,就覺著自己這腦袋被一道驚雷劈成了兩半,腦漿混混沌沌的冒著熱氣:「哥……」他含著兩泡眼淚望向虞幼棠:「哥,你別這樣啊……我知道我不好,我不上進,我改還不成嗎?」

    虞幼棠到了這個時候,因為覺著虞光廷太幼稚,反倒是笑了:「老二,分家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怕什麼?難道你這輩子都要依靠著我,不肯自立嗎?我已經把帳目都寫清楚了,你看一看,要是沒問題,那我們就----」他翻開最上層的帳簿,從中抽出兩張紙來:「把字據簽了。」

    虞光廷聽到這裡,像受了針刺一般往後一縮,隨即慌忙扔掉了手中那張紙:「我不簽!」

    他絕望慌亂的望著虞幼棠:「我不同意分家,我才不簽!」

    虞幼棠毫不在意的向後靠了回去,語氣安然的說道:「你若簽了,我可以把劍橋道的房契給你,你是住是賣,我都不管;可你若不簽,我只能說從今往後,你別想再從我這裡拿到一分錢。」

    虞光廷心亂如麻,口不擇言的邊說邊流下了眼淚:「憑什麼----憑什麼你要分家就分家?要分就平分,把染廠和股票賣掉,你我一人一半!否則----否則我絕不同意!」

    虞幼棠不屑的笑了一聲:「你認為我分的不公,那可以上法庭打官司。你去告我好了。」

    虞光廷抬手抹了一把淚水,覺著天都塌了。

    虞家兄弟正在客室內糾纏不休,金光耀回來了。

    他沒有進去參與,只是躲在隔壁屋子裡靜靜等候,同時豎著耳朵傾聽虞家兄弟那邊談判的動靜。良久之後他聽到一聲門響,趕出去一看,他就見虞光廷紅著一張臉,涕淚橫流的向外快步走去。

    急忙折回客室,他問虞幼棠道:「簽了嗎?」

    虞幼棠蹙著眉頭緩緩搖頭:「他只是哭。」

    金光耀飛快的思索了一下,彎腰從茶几上拿起那兩張字據,轉身就追了出去。

    金光耀在院門口追上了虞光廷:「二爺,你回來!」

    虞光廷淚眼婆娑的回頭望向他,同時使著性子大聲喊道:「我就不簽!」

    金光耀把兩張字據折好放進褲兜里,然後一把扯住虞光廷的衣領,不由分說的就要往回拽:「你敢不簽!」

    虞光廷驚叫起來,在金光耀的手中不斷奮力掙扎。而金光耀見他不老實,情急之下動了武,一腳就把他踹趴下了。

    虞光廷從小到大,基本沒挨過打,這時就痛的不能起身。而金光耀彎腰將他拖起來扛在肩膀上,大踏步的走回了樓前台階處。

    把人像扔面口袋似的摔向地面,他揪著虞光廷跪好了,又把兩張字據拿出來在石階上攤平。從上衣口袋裡抽出一支鋼筆擰開筆帽,他力逼著虞光廷簽字:「二爺我告訴你,你今天不簽這個名,我就卸了你!」

    虞光廷被他打懵了,下意識的扯著嗓子大聲喊哥哥,金光耀見他依舊是不聽話,竟是從腰間摸出了一把手槍,先抵在對方腦袋上嚇唬了一番,然後又用槍柄在腦袋上輕輕敲擊了一下:「二爺,別嚎了,你是想要一座洋樓,還是想要一副棺材?」

    虞光廷嘶叫了好幾聲,根本不見虞幼棠露面,而金光耀又力大無窮凶神惡煞。心驚膽戰的握住鋼筆,他抽泣著在字據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金光耀要的就是這兩個簽名。小心收起字據,他心滿意足,驟然又和顏悅色起來。拎死狗似的把虞光廷拎起來,他笑面虎似的詢問對方:「虞二爺,要不要進去再坐坐?」

    虞光廷滿面淚痕,鼓足力氣猛然推開了金光耀,而後一路飛跑著沖向了院外。

    第18章 悲傷的弟弟

    虞光廷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家裡依舊是座陰暗的冰窖,僕人們都瑟縮在廚房裡取暖偷懶,也無人出來招呼他。

    他在樓上臥房中脫了衣服,自己進浴室放了一缸熱水。冰冷的人坐在溫暖的水中,他用手捂了臉,心裡又氣又怕又悲傷,淚水就順著指fèng流出來了。

    虞幼棠這些年對他一直不冷不熱的,不算多麼好,可是也絕不能算壞。他不知道這哥哥如今是怎麼了,竟是忽然就變得無情無義起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怨恨對方。

    分家,突如其來的一個霹靂,把他劈成了身無分文的窮光蛋----當然,身邊還有這麼一套房子,以及樓下的一輛汽車;可這又夠做什麼的呢?

    虞光廷把臉埋進水中自溺,良久之後忍無可忍的猛然抬頭,大口喘息著痛哭起來。

    他不想要房子,不想要汽車,也不想再花天酒地的胡鬧了。他要回到他哥哥身邊去,他第一次發現長兄如父,其實自己是離不得虞幼棠的!

    虞光廷在水中哀哀的哭泣許久,後來就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午夜時分他被凍醒了,發現自己浸在一缸冷水中,連關節都向外透著寒冷酸痛。動作僵硬的爬出浴缸,他光著屁股回到房中床上----新的床褥依舊沒有購置回來,他裹著潮濕棉被瑟瑟發抖的躺下去,緊閉雙眼打著冷顫。

    翌日清晨,虞光廷沒能起床。

    他不出現,僕人樂得清閒。到了晚上還是不見他的蹤影,僕人們產生錯覺,以為這位二爺昨夜是根本就沒有回來,故而仍然是毫不關懷。

    虞光廷孤零零的躺在床上,渾身燒的火炭一樣。他心裡熱,就想喝杯冷茶,可是喉嚨發了炎,咽口唾沫都疼得很,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是天真而懦弱的廢物,命運給了他輕輕一擊,他便臥倒在床一敗塗地了,而且也並無還擊的欲望。

    昏昏沉沉的又熬過了一夜,虞光廷在黯淡的晨光中呻吟了兩聲,覺得自己是要死在這房裡了。

    他微弱的哼哼著,本意是在哭泣,可惜又沒有眼淚。他想自己要死了,不知道無情的哥哥會不會因此感到愧疚;可他又萬分的不想死,他心裡燥熱,想喝一瓶冰鎮汽水。

    哼哼良久後,一滴淚緩緩的滑過了他的眼角。

    他沒有什麼親人,親娘死得早,父親又一直很看不上他,仿佛也就只有這個哥哥還能談兩句,儘管是志不同道不合,根本也沒什麼話題好談。

    「他害死我了……」虞光廷哀哀的怨著虞幼棠:「他真壞,竟然這樣不講兄弟情分。明知道我一個人是活不下去的,還要和我分家……」

    他又擠出了一滴熱淚,心裡委屈的要死要活:「他寧可把錢全用去買藥吃,也捨不得給我花,難道我不姓虞嗎?再說憑什麼要那樣分家?他又沒有和我商量過----他就會指使姓金的那個流氓欺負我,反正我是無依無靠的,欺負了也白欺負!」

    他嘶啞著喉嚨抽泣起來:「壞大哥,你去喝酒吃藥吧,醉死你,藥死你!」

    正在虞光廷恨的要死要活之際,公館來客人了。

    盛國綱!

    盛國綱自從上次和虞幼棠會過一次面後,竟是有了點兒神魂飄蕩的意思,仿佛墜入了情網一般,時常要回憶起起士林中那相見的一幕。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想要什麼樣的美人都不為難,然而憑他閱人無數,就沒想到世上還有虞幼棠這麼一種存在!

    這不是說虞幼棠美的如何驚天動地----他雖然相貌好,可畢竟是個病秧子,臉上難得能見血色,尤其是被虞光廷對比著,更是顯出一派虛弱模樣。可他身上有那麼一股子勁頭----溫溫柔柔、自自然然;你瞧他是個正人君子,可他一樣的會開玩笑;你覺著他仿佛是流露出一點兒曖昧意思了,可他隨即又表現出一派慡朗坦蕩。而且雖然他這性情讓人很不好把握,但無論是誰都得承認,這位虞大爺是個好人。

    盛國綱現在閒來無事,有大把的時光來心猿意馬。後來他實在是等不到開春了,故而又跑來虞公館,打算攛掇虞光廷出面,再去請一次虞幼棠。

    虞公館現在空落的不成樣子,連門房都不知所蹤的偷懶去了。盛國綱下車後見大門沒鎖,便自行邁步穿過了院子。進樓後他見四處皆是狼藉,有個老媽子聞聲迎出來,卻是既不管事,又一問三不知。

    盛國綱不怕被人誣賴成賊,自作主張的邁步就往樓上走去了。

    推開臥室房門,他很驚訝的走到床邊,低頭細看了虞光廷的面孔:「哦?虞二爺,你這是……睡懶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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