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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39:37 作者: 尼羅
    阮老爺一直認為家庭醫生和高級僕人差不多,在闊人家裡兼職也就罷了,從沒有拿它作為一項專門工作來從事的,況且從小訂下的未婚妻如今也出落成了大姑娘,此時不娶,更待何時?

    然而阮明志死活都要留在北平虞宅,硬是不肯回南京去!

    事情發展到如今,南京阮家自然是合家煩惱,而阮明志也是一樣的鬱鬱寡歡----他又不傻,怎不知道父母所說句句在理?

    可他就是不想走,他中毒了,走不了!

    站在臥室門口,阮明志低著頭告訴虞幼棠:「明天該打營養針了。」

    虞幼棠剛洗過澡,因為今晚服下了足量的鴉片酊,所以他那精神是異常的健旺。攏著睡衣盤腿坐在床邊,他微微吸了一口涼氣:「又要打針了?」

    打針是個苦差事,虞幼棠雖然不怕它,可也不歡迎它。

    阮明志關了房門走到床前,剛想解釋一下這營養針的注射時間,然而張了張嘴,他忽然又覺著這都是沒有必要說出來的廢話。

    阮明志心裡很不好過,他留戀虞幼棠,可虞幼棠永遠沉浮在酒精和鴉片酊里,和這種人在一起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可是他實在又捨不得離去。

    他很頹然的蹲了下來,在虞幼棠的氣息中喃喃的開了口:「我家裡要我回南京呢,你知道我有未婚妻的,今年她也高中畢業了,又不打算進大學,我們正好可以成婚。」

    房內一片寂靜,半晌後上方才響起了虞幼棠的聲音,平靜而緩和:「那要恭喜你了。」

    阮明志抬起頭,仰視著對方輕聲說道:「我不走。」

    虞幼棠微微向下探過身去,臉上帶著一點兒笑意:「明志,你捨不得我,是不是?」

    阮明志要哭似的蹙起眉頭,犟頭犟腦的歪了腦袋:「不是!我自己不想走,和你有什麼關係?!」

    虞幼棠這回不說話了,單是注視著阮明志微笑。

    阮明志憤憤然的回瞪過去,片刻之後敗下陣來,悻悻的低下了頭:「我有未婚妻的,我沒有愛上你。」

    虞幼棠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然後伸出一條腿去,將一隻雪白的赤腳蹬在了對方肩膀上。

    果然,阮明志不安的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就抬手撫在了他的足踝上,並且扭過頭去,撅起嘴唇輕輕親吻了他的腳背。

    虞幼棠覺得阮明志現在看起來好像一條狗,而阮明志自己也有如此的感覺。

    他跪在地上一手握住了對方的赤腳,一手將那寬鬆褲管向上推到了膝蓋處。舌頭溫柔的掃過小腿肌膚,他幾乎要活活溺死在虞幼棠的氣息中。

    虞幼棠向後仰臥在了床上。往日阮明志這樣舔吻他的時候,他總是處在一個半昏迷的狀態,那感覺還不強烈;今日他卻是敏感的異常,就覺著有溫暖而柔軟的活物游過了自己的身體,帶著活潑而慌亂的生命力----這讓他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虞幼棠其實很喜歡阮明志的這種親昵方式----非常的溫柔,非常的安全。

    他說自己「沒那個心思」,但畢竟是二十多歲的人了,縱算身體病弱,可是該長的東西都長全了,怎會不曉得七情六慾?只是他承受不起,所以只好將其一概戒掉,只說自己「沒那個心思」。

    阮明志將他攔腰抱起放在大床正中,而後動作輕柔的解開了他的衣服。

    單腿跪在床上俯下身,他小心握住了對方的肩膀,大睜著眼睛和虞幼棠對視了一瞬。

    「我是不是病了?」他忽然出言問道。

    虞幼棠閉上眼睛,一言不發。

    阮明志輕輕的咕噥了一句:「我應該被綁在椅子上接受電擊,我完蛋了。」

    隨即他低下頭來,把嘴唇湊到了對方的鎖骨上。

    虞幼棠今天沒能早早入睡。阮明志等待許久後見他依舊是神智清明,而自己又已是忍無可忍,只好在床尾處不要臉面的解開腰帶,將自己那直撅撅的東西放了出來。

    虞幼棠沒理會;腳掌摩擦上了那滾熱鼓脹的器官,他也依舊是不言不動,只是感到有些奇異,不明白那東西怎麼會硬到這般程度。

    事畢之後,阮明志為虞幼棠擦去了腳上沾染的白濁穢物。系好褲子站到床前,他悶聲悶氣的說道:「我今夜想搬到你房裡來住,打地鋪就行。」

    虞幼棠這時已經有了困意:「為什麼?」

    「心煩,一個人睡在房裡要失眠!」

    然後他不等虞幼棠回答,轉身就走:「我拿被褥去!」

    第17章 分家

    虞幼棠這夜沒有睡。

    他命人去搬運來了家中歷年的帳目,而後就披著一件貂皮短襖擁被坐在床上,就著電燈燈光一本一本的查看計算。

    阮明志當真搬來被褥打了地鋪,就睡在大床旁邊。房內這樣明亮,他也睡不安穩;翻來覆去的折騰了片刻,他忍不住坐了起來,探頭把下巴搭在了床沿上:「你這是在忙什麼?」

    虞幼棠的嘴很嚴,不願提前散布出自己這分家的消息,故而就微笑著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回答。

    阮明志這回把兩隻手也扒在床沿上了,像個正攀牆頭的鄰家男孩:「夜裡不睡,傷身體的!」

    虞幼棠向他揮了揮手:「不要吵,我有事情。」

    阮明志蓬著一頭短髮,短暫忖度後轉身抱起枕頭,一言不發的爬上了床。

    他在床尾打橫躺了,又扯了虞幼棠的棉被蓋了上。在被窩中伸手摸索到了對方的一隻腳,他毫不客氣的將其拽過來,貼肉蹬在了自己的胸腹處。

    虞幼棠在百忙之中看了他一眼,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他的存在,然後低下頭繼續翻那帳簿----虞家當年也有個老帳房先生,年紀太大了,在虞嘉棠出事後不久便告老還了鄉,從此虞家的經濟收支一直是由虞幼棠和金光耀共同打理。因為近些年那帳目都是虞幼棠經手過的,所以他計算起來倒也容易。

    阮明志蜷在床尾,很快就又進入了夢鄉。

    這回他睡得很熟,直到天大亮了才清醒過來。睜眼向前望去,他就見虞幼棠姿勢扭曲的窩在一堆帳簿中,睡得正酣,手邊還倒著一個空酒瓶。

    被窩溫暖,阮明志捨不得起床。把頭埋進棉被下,他發覺自己還抱著對方的雙腳。

    他蜷成一團,用面頰蹭了蹭對方的腳掌,又撅起嘴唇,輕輕親吻了對方的腳趾。

    虞幼棠在北平家中只停留了三天,然後便又回了天津金公館。這次他那小隨從一路拎了兩隻大皮箱,其中一箱子裝的乃是帳簿。

    虞幼棠有心分家,但並非是要將如今這份家業平均分開。虞家這兩年全是由他一個人支撐打理,要是就這麼眼睜睜的被虞光廷占去一半,未免有些太吃虧。

    要分,就從虞嘉棠出事那年開始算!

    虞光廷這些年揮金如土,虞幼棠雖不在金錢上苛刻他,然而每付出一筆款子,都會記在帳上。除去虞光廷的花銷之外,他自己和虞嘉棠的消耗也都記錄在案----當然,父親那一份就要算在長子身上了。

    虞嘉棠在變成白痴之時,虞家除了天津染廠之外,在北平城裡還有兩個大皮貨店,一間當鋪,若干處房產,以及相當數目的股票和存款。慘澹經營到如今,大皮貨店和當鋪已然全部倒閉,只有染廠還在金光耀的經營下苟延殘喘著。

    當年的家業,總計起來能有個七八十萬。虞光廷是庶出的次子,沒有和虞幼棠平起平坐的道理,虞幼棠厚道一點,能給他個二十萬上下就算是好哥哥了。

    如此算來,虞光廷應得的財產也就是這個數目,可這些年他狂嫖濫賭、花天酒地,三天兩頭的換汽車,支出足在二十萬以上。所以用應得的財產扣去支出,虞幼棠要是認真計較的話,虞光廷不但要淨身出戶,而且似乎還得再補給他一筆款子。

    虞幼棠和金光耀計議了一番,達成了共識。

    這日上午,金光耀照例去了染廠,而虞幼棠一個電話打出去,把虞光廷找了過來。

    虞光廷毫無危機感,高高興興的就開車過來了。兄弟兩個在樓下一間客室內見了面,虞光廷在虞幼棠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了:「哥,你今天氣色不錯啊!」

    虞幼棠做湖色長袍打扮,這時就向後仰靠過去,面無表情的答道:「我剛喝了酒。」

    虞光廷這時忽然發現兩人之間的茶几上高高摞了一大疊帳簿,就莫名其妙的問道:「這是什麼帳?怎麼隨便就放到這裡了?」

    虞幼棠垂下眼帘,望著自己的手指閒閒說道:「老二,我打算和你分家。」

    虞光廷臉上的笑容登時就僵住了:「啊?哥……」

    虞幼棠看了他一眼:「你我兄弟大了,總不能在一起過一輩子;況且以後你成家立業,也是要有小家庭的。」然後他從長衫口袋裡摸出一張疊成四方的十六開道林紙,向前欠身送到了虞光廷面前:「這是我算出來的結果,你要是有疑問,可以自己翻帳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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