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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29:39 作者: 沉筱之
一個人若老以一種奇特的形式說話或做事,八成是想掩飾什麼,比如慌張,比如無措。
「你討厭我麼?」言魏之忽然問道。
阮湖的腳定在遠處,哈哈幾聲:「瞧您說的,大家都是同事。」
「那你剛才為什麼說不認識?」言魏之面沉如水。
阮湖這次的微笑十分迷人:「那我說什麼?我認識,並且您大三交往一年的女友就是我,後來言帥哥為了學業冠冕堂皇將我甩了。去你個大頭鬼,當我白痴啊?」
阮湖一甩門,耀武揚威地走了出去。走了幾步,忽然閃過一個不寒而慄的念頭:還好那屋子用的是超強隔音玻璃。
城市的傍晚燈火闌珊,高架橋上歸家的車如同一個個微型方舟。阮湖摁摁喇叭,心想:地球被洪水覆滅,諾亞舟太小,上面肯定裝不下我。有骨氣自己游泳,何必找個人牽絆。
這時電話鈴響了,是阮母,尋慣例地說了一遍找婆家的事,又將高材生李某留學生左某介紹了一番,方才步入正題:你姐懷孕了,你隔得近,周末不忙了去看看。
阮湖大驚:「這才結婚一個月就懷上了?」過了一會兒想明白了,又道:「知道了,婚前性行為,八成是為了孩子才結婚吧,這個讓人絕望的城市啊。」阮母嘆了口氣,勸道:「好孩子,別這麼不相信愛情,你姐夫很愛你姐姐,早八百年就求婚了,你姐非要拖到東窗事發了才肯嫁人。」阮湖道:「行,哪天我也整個東窗事發。」
阮母嚇得抖了抖,忽然喜道:「孩子,有眉目了?」
阮湖沉吟一陣,說:「有。」過了一會兒,又說:「沒有。」於是到底有沒有她也不清楚,把阮母搞糊塗了後,其母怒道:「你就說是誰!」
「公司搞建築設計的。」阮湖說出來自己手心忽然滲出一堆汗液,壓低的聲音有些悲戚:「叫佘濤。」
高架橋上通車了,阮湖鳴笛,在萬千車海流光之中呼嘯而過,天邊掛著緋色晚霞,璀璨如某一年的輝煌韶華。
插pter 3
不緊不慢挨到周末,言帥哥至上次談話後,再未找過阮湖。阮姑娘每每路過設計部的一小片方地,脖子揚得像長頸鹿。
公司聚會定在周六傍晚,都是年輕人,去城裡最大的酒吧,名字俗氣的掉渣,叫「前塵夢回」。周五晚上,阮湖稀里糊塗地買了些嬰兒奶粉嬰兒衣服尿不濕以及玩具,上城西姐姐家登門造訪。
阮河一開門嚇了一跳,問:「今天超級市場大減價?」
阮湖七竅生煙,將東西往沙發一扔,怒吼:「這都是原價品,你妹妹的血汗錢,就算是假冒偽劣,你也得用了!」說罷,眼神才望阮河的肚子上瞟,疑道:「看不出來啊。」
阮河笑了:「才兩個多月,當然看不出來。你當年心理學不是學了育嬰的課,全還給教授了?」
阮湖往沙發一個空處一倒,生了個懶腰,「我現在只研究消費者心理,百分百好員工。」又到處一看,問:「姐夫呢?」
「去城北給我買烤鴨了。」阮河甜蜜幸福一笑,坐在阮湖旁邊,用手指點點她的腦袋:「照我說啊,你還跟往常一樣,從前那建築小帥哥說什麼來著,滿腦子漿糊,小漿糊。」
心中忽然有些發涼,阮湖打了個激靈坐起來,眼神慌亂往茶几一掃,抓起一張破碟,道:「姐,左右無事,陪你看片吧?」阮河道:「看這個?」阮湖點頭如搗蒜,然後將碟往DVD機里一放,電視畫面跳動一番,飄蕩出悠揚的音樂,阮湖徹底傻了——安胎課程。
阮湖為了掩蓋自己滿腦子漿糊這個事實,裝出興味盎然的樣子與家姊一同學起安胎。其實這類課程心理學有接觸,有一門發展心理學專門講嬰幼兒的生育成長心理過程。當時她學得特帶勁,邊上課還邊跟言魏之發簡訊說,將來我懷孕第一個月每天多吃一百卡路里食物,最後一個月要多吃五百卡路里,你記住了,這是為保咱們的胎兒健康發育。
言魏之回了個笑臉,問:想要男的女的?
阮湖想了一陣子,回:男的。跟你一樣,對我好,伺候我。
叫什麼名字?
言小阮。
行,二胎生個女的,叫言小糊,字漿糊。
妖孽,小心師太滅了你!
其實好多事情也就這麼摔碎了,過去了。阮湖想,只是有的時候,回憶的碎片就像玻璃渣,總清不乾淨,指不定哪天被挑出來,扎得人生疼。其餘的,怎麼開始,怎麼結束,怎麼一步一步走出來,她都記不明白所幸忘記,因此每一天醒來都是燦爛千陽。
第二天,她神采奕奕打扮一番,紫色露肩緊身裙,黑絲襪,Aldo的十二厘米紫黑高跟鞋,一襲秀髮披灑在肩膀,心情明媚可稱得上是萬里無雲,走在大街回頭率百分百。
公司同事一見,無一不贊道:「阮小湖仔細打扮起來,活脫脫的大美女啊。」
佘濤雙眼發直,腦子被迷得短路,說了一句話後全體冷場:「不是活脫脫,難道是死翹翹嗎?哈,哈哈。」
過了一會兒,幾個給面子的尷尬矯情笑了幾聲,喝了點酒,跳舞去了。蕎麥豪邁說了句:「走,言帥哥,賞臉跟姑娘跳一曲。」言魏之紳士般地點頭。這天,他穿的是黑色敞領T恤,清新飛揚,英姿煥發,頗有大學時光的朝氣。
佘濤湊近了些,顫經經地說:「咱們也跳個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