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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21:01 作者: 不止是顆菜
岑森整夜沒回臥室,也沒去客房休息。
打完那通電話,他就靠坐在客廳沙發上,閉眼假寐。
南面四格窗半開半掩,夜裡寥落的風往裡輕送,樹葉窸窣的聲響也在耳邊摩挲,細細聽,還能聽到低低蟲鳴。
至始至終,樓上都很安靜。
他鎖掉那道門後,季明舒沒有絕望哭喊,憤怒叫罵,也沒踢門踹門,徒勞掙扎。
她太累了。
哭過之後,腦袋變得很重,像是沉甸甸地積著一團漿糊,一動就不停搖晃,鈍鈍生疼。
她的嘴唇、脖頸、臉頰,也有揮之不去的被狠狠親吻過的觸感,好像仍舊留有岑森的唇上餘溫。
她蜷縮在床尾的位置,懷裡抱著枕頭悶臉。
其實她原本是想緩一緩,平復下情緒起落後的不適,沒成想她抱著枕頭,就這麼不知不覺睡過去了。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這一整夜,她都在夢李文音。
李文音爸爸是季家司機,和季明舒父母一起,葬身於外出秀恩愛途中的意外車禍。
他走後,季家憐他家中只剩遺孀孤女,給了筆豐厚的補償金。
可李文音媽媽沒要,直言自己丈夫的死是場工作途中的意外,季家沒有對不起他,她們母女也沒有理由接受這筆巨額補償。如果是出於人情心存歉疚,她更希望季家能為她提供一個工作崗位,讓她通過自己的勞動來獲取生活來源。
她都這麼說了,季家自是滿口答應。
所以後來,這厲害女人順理成章帶著李文音住進了季家,成為了季老太太的專職保姆,還踏著季家這塊跳板,找到了遠勝她丈夫的下家。
記得她們母女剛到季家那會兒,家中上下事事照拂,李父為季家工作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人不在了,情誼仍在。李文音到了上學的年紀,季老太太還發話,讓她跟著大院裡的小孩一起去念子弟學校。
不論季家是真心幫扶還是不想落下寡恩的名聲,李文音的人生都的的確確因為季家有了質的改變。
幼時季明舒和她爭吵,被激得口不擇言,曾氣鼓鼓地指著她罵,「你不過就是個保姆的女兒,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
不巧被季老太太聽見,挨了好一頓罵,還被打了下手板心。
季明舒那時並不明白,季老太太懲罰她,不是因為她罵李文音給李文音帶來了傷害,而是不允許季家的女孩子說話如此沒有涵養。
她只覺得好生氣好生氣,明明她沒招沒惹,是李文音先跑來譏諷她,說這麼大人還玩洋娃娃也不害臊,可最後挨罵挨罰的都是她!
這樣的事情小時候發生過很多次,不止在家,在學校也是。季明舒吃多了悶虧,也學聰明不少,慢慢地,不會再輕易受到李文音激怒。
而且到了初高中,大家沒有小時候那麼純粹,會更多地關注家世出身親戚背景。
在這一點上,季明舒有天然優勢,有時候不用她多加解釋,就有一批人會自覺地站在她這一邊。
但這並不代表初高中的李文音沒有別的辦法在她跟前陰魂不散:
季明舒和室友改短校服裙,第二天就能被剛好換班值勤的李文音抓住扣分;
季明舒不愛運動,跑步龜速,李文音就能超她一圈並在超過時對她不屑輕嘲;
季明舒和朋友說某位學長長得帥氣,沒過幾天李文音就能和那學長說說笑笑,一起去食堂吃飯,討論高年級題目……
諸此種種,在季明舒的夢裡依舊反覆。
夢中場景變幻起來光怪陸離,後半段,李文音身邊還多了岑森。
她好像是以一種不存在的第三人視角,全程看著和李文音和岑森,看著他們在學校旁邊的夜市上手牽著手,看著岑森溫柔地揉著李文音的頭髮,唇角帶笑。
就是這樣透明漂浮著旁觀,她也感受到了自己心裡細細密密的酸澀。
岑森不知道季明舒夢到了什麼,只見她橫躺在床上,身體蜷縮成小小的蝦米,眉頭緊皺,手裡還緊緊地攥著枕頭。
他沒開房裡的燈,也沒發出任何響動,就著窗外朦朧淺淡的月光,將季明舒抱至床頭躺好,又將她伸展在外的手臂輕輕塞入被窩。
做完這些,他安靜地坐在床邊,垂眸打量季明舒的睡顏。
心底有些想要伸手觸碰的欲望,可不知為何,他的手停在床側,始終沒有抬起。
坐了半晌,他又起身,給季明舒掖了掖被角,而後無聲地退出房間。
凌晨三點,夜風收歇。
窗台邊,秋海棠未眠。
次日一早起床,季明舒的眼睛還酸酸脹脹,上手一摸,能感覺到眼皮微腫,有細微的刺痛。
其實情緒這東西,來得快,去得也快。
昨晚哭鬧一場,醒來後,她心裡空空蕩蕩的,再想起夢裡場景,什麼欲望都很淺淡。
在床上呆坐半晌,她起身去浴室簡單洗漱。
床頭手機處於靜音狀態,但從昨天下午開始,就會時不時地因為新消息進來而亮起屏幕。
洗漱完,她拿起手機掃了眼。
微信里消息太多太多,相熟的不相熟的,安慰的試探的,一個都沒落下。
她往下劃拉著沒翻到盡頭,又往上回翻,看到谷開陽和蔣純昨天深夜還在無條件地辱罵李文音給她出主意的消息,心底不由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