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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20:24 作者: 不止是顆菜
「比你還差一點。」林軟聲音不大,卻是說得不假思索。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學會了反唇相譏。
周漾剛冒出的話頭被她掐了回去,一時再也無話。
夜晚路況還算不錯,一路開到林軟居住的小區樓下,並沒有花多長時間。
車停下來。
林軟頓了兩秒,想起要解安全帶下去,可手還未搭上按扣,周漾就問:「能留個電話嗎?你哪天有空,我想請你吃飯。就當是……就……」
他半天說不完一句話,林軟卻直接從包里拿了一張名片,塞在他副駕的儲物櫃裡:「過幾天我要出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有空再……聚吧。」
她的聲音至始至終都很輕,神色也很平靜,最開始見他時掉的那滴眼淚,好像只是假象,並不存在。
很快,她就下了車,下車前還禮貌地留了一句謝謝。
周漾也跟著下車,在她身後喊了一聲,可她腳步只稍微一頓,就往裡走。
***
一路走進小區,走至自家單元樓下,按電梯,開門。
林軟才像是卸下所有用來偽裝的力氣一般,沿著門板緩緩下滑,坐到了地上。
她曾設想過很多種再見周漾的情景。
經年久別,在街頭偶遇。又或是在舊日朋友的婚禮上,他們同坐同學一席。
可重逢來得猝不及防,讓她有些無從反應。
手機傳來微信的聲響,她下意識以為是周漾,轉瞬想到她塞進去的是工作名片,她這才去拿。
微信是李曉薇發來的:
「魚頭出差回來跟我說,前兩天他遇上周漾了。」
「你說巧不巧,在飛機上遇上的。」
「周漾那會兒說很快要去帝都。」
「對了,你是今天在帝都簽售吧?我過兩天休假來帝都找你玩啊。」
林軟不知道要回什麼,最後就回了一個「好」字。
倒是李曉薇絮絮叨叨起來。
李曉薇和喻子洲一起去雍城上的雍大,大一那年就在一起了。
期間鬧過幾次分手,分手分得最長的那次差不多有大半年,兩人還各自找了新的男女朋友。
當時林軟都以為,他們真的要散夥,可最後還是莫名其妙的和好了。
那之後的小打小鬧也不少,兩人都是嘴不饒人的性子,可心思還是很誠實。
鬧歸鬧,罵歸罵,但都是只有自己能動手動口,別人說句不好,就開始毫無下限的護短了。
林軟覺得他倆很合適,最好趁早結婚,生個孩子圍著孩子去轉悠,省得再去禍害別的大好青年。
只是李曉薇這絮叨可不是圍繞她家喻子洲,而是圍繞消失七年又突然出現的周漾。
「聽說周漾現在混得蠻不錯的欸,啊不行,我這個腦子不行,一點都記不住那些高大上的詞彙。」
「魚頭還說周漾好像是家裡出了事,但他問周漾的時候,周漾沒說。其實他也是從楊洛那兒聽來的,楊洛你還記得吧,你初中同學啊,他去帝都大學當過半年交換生,那時候他碰上周漾了,隨口問了問周漾家裡,周漾就一直避而不談。」
「他還問到你了,他問……」
林軟只聽著,也不接話。
準確來說,是不知道接什麼話。
***
夜色深濃。
周漾將車停在林軟小區外的車位上,就一直沒挪動。
他打開車窗,下意識地一根又一根點菸,回過神來,才發現煙盒空了大半。
他皺起眉頭,擰開礦泉水,灌了大半瓶。
煩躁的時候,長時間養成的壞習慣好像就怎麼也壓制不住。
喝完水,他靠在座椅上,又砸了把方向盤。
他不知道為什麼,預備好的話,面對林軟的時候,就一句也說不出口了。
水瓶隨意扔在副駕上,他的手先於大腦反應,先一步觸碰到了煙盒。
銜煙點火,這樣的動作幾乎已經成為一種本能。
恍然間想起七年前他剛學抽菸的時候,吸一口,好像就能嗆出眼淚。
第61章 02
周漾從小就被人稱為天子驕子。
在家長口中, 他是故事裡「別人家的小孩」那樣堪稱為模範的存在。
在同學口中, 他是成績好,長相好, 家庭背景好, 總被羨慕的存在。
大多數時候,周漾也覺得老天爺對他不錯。
當然, 如果他的爸爸再對他親近一點, 那就更好了。
可能是他奢求太多,老天爺覺得他太不知足,所以想給他一點苦頭吃吃。
高二那年的暑假, 他爸周海濤自殺了。
不是車禍,不是什麼其他意外, 是自殺。
他不想活了。
周漾得到消息是在競賽完之後, 出了考場,他心情不錯,本來是想先給林軟打電話, 手機划過通訊錄,看到「爸爸」二字,他下意識撥了出去。
回應他的卻是機械女聲冷冰冰的一句:「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周漾眉頭一皺,又給他媽打電話。
電話那頭陳碧秋的聲音已是在勉力保持正常, 卻還是被周漾察覺出些許不對,他說比賽應該沒什麼問題的時候,陳碧秋的反應似乎過於冷淡勉強。
很快,他問了句:「爸呢, 我打他電話沒接,他這幾天不是休年假嗎?」
就是這句問話,讓陳碧秋徹底繃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那一哭,周漾心頭狂跳。
有時候人太聰明也不是什麼好事。
他喉嚨發緊,強迫自己不去起最壞的念頭,可他的大腦反應過于敏捷,他知道,沒有幾件事,能讓陳碧秋哭成這樣的,沒有。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聽到陳碧秋痛哭之中一句模糊不清的話:「你爸…你……你爸,去了。」
周漾直到趕回家才知道,他爸爸去世的原因是自殺。
服用過量安眠藥,發現時已經沒有氣息。
他的死亡時間是周漾競賽第一天結束的晚上,家裡瞞著沒第一時間告訴他,不想讓他放棄第二天的競賽。
陳碧秋告訴周漾,他爸爸已經不對勁很久了,應該是不知道競賽有兩天,一直拖著,恐怕就是想等他競賽結束。
所以她悲痛之下,仍然是選擇了暫時隱瞞。
那時周漾眼圈發紅,卻不置一言。
因為他根本就不想相信,他爸爸就那麼突然地,毫無徵兆地過世了。
在周漾的印象里,他爸爸周海濤一直是一個寡言少語、處事嚴謹的男人。
大多時間他都撲在了工作上,恨不得一年365天全年無休留在醫院做手術。
連最親近的妻子和兒子他都不太親熱,對周漾的外公外婆,已是稱得上冷淡。
小的時候周漾並不大理解,後來長大,他漸漸理解了一些,因為他家,是典型的女強男弱。
上學的時候,喻子洲總說他家有錢。
很明顯,他的穿著打扮,所用物事,都是沒錢供不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