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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6:19:54 作者: 桃桃一輪
    「我是為了讓你受賄受得徹底一點。」董懂嘴裡包了兩個桂圓,說起話來含糊不清。

    「非法竊聽罪。」安芷默忽然就判了個罪名給董懂,這讓董懂措手不及,瞪著眼睛,強詞奪理:「我什麼都沒聽見啊,為毛就又非法竊聽了?!」

    「你剛才沒有上樓。」開始羅列證據了,OMG,「第一,腳步聲只到樓梯中間就消失了;第二,樓上沒有開關門的聲音;第三,你出現得很準時,並且欲蓋彌彰地在客廳只有我一個人的情況下明知故問客人是否已經離開;第四,你能準確地在看見我留下果籃之後馬上指出這是受賄,說明這個詞語已經在你腦中醞釀很久了,顯然,你知道剛才他有過行賄的行為。第五,也是決定性的一點,我,沒有聽見你下樓的腳步聲。」

    董懂目瞪口呆,嘴角抽了又抽,法官大人慧眼如炬,真是什麼都瞞不住他的呀。罷了,坦白從寬,董懂馬上積極交代自己的案情:「我一見那個人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怕他對你作出什麼威脅你生命安全的舉動,剛才就蹲在轉角來著,只要一聽見不對,我就馬上……」

    「救我?」安芷默接下去問。

    「報警。」董懂篤定地說。

    安芷默無語地把茶具收好,端進廚房。

    「安表哥,小紅真的……死了?」董懂靠在廚房門口問。

    安芷默看了她一眼,又移開目光,習慣性地把手伸進上衣口袋想把煙盒掏出來,可是口袋裡什麼都沒有,他才猛然想起自己戒菸很久了,今天卻忽然想吸一支。他又看向董懂,點了一下頭。

    如果當初他沒有因為董懂的到來而辭掉小紅,小紅就不會死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大概就是這種糟糕的感覺。17歲的一個小女孩,以那麼悲慘而屈辱的方式死去,害死他的兇手卻到處行賄以求獲得減免刑罰。

    董懂見他一臉鬱悶,就好心倒了杯水給他,他從回來到現在還沒喝過水呢。「不能讓那個人得逞,什麼鄉下人、大學生的,說得真噁心,誰家往上數三代不是農民,猴子、猿人、農民、市民,這本來就是社會發展的趨勢----搞的他好像不是猴子變的一樣。」

    安芷默聽著聽著,忽然笑了一下,夕陽橙黃色的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笑的時候眼睛是彎的,嘴唇也成了一個倒新月的形狀,典型的笑不露齒,卻甚是好看,把董懂給驚艷了,居然嚇退兩步,最後外焦里嫩而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出來,我要做飯了。」

    法官大人鐵面無私(三)

    「出去走走吧。」安芷默走出廚房,不由分說拉著董懂的手臂往門口帶,「晚飯我請。」

    本來還想堅持在家裡吃飯的董懂一聽說他請客,就叛變了,馬上提出得寸進尺的要求:「江濱道那邊新開了一家泰國菜館,今天是最後一天打折,八點五折,滿一百五送二十塊抵用券哦。」

    安芷默蹙眉望向她,董懂最近膽子大了,一副非主流的傻樣,瞪大眼睛不依不撓跟他對視著。

    人,恐怕就是這樣,知道對方喜歡自己之後,就會變得放肆。所以有句話叫「你不就仗著我喜歡你」,細聽起來是很心酸的。

    安芷默同意了,剛要出門,就聽董懂在身後叫道:「哎呀我要不要化個妝……」

    「浪費時間等於……」安芷默又要搬出魯迅先生的原話了,董懂知道他接下來一定說自己故意殺人罪,就放棄了化妝的念頭,把自己放在筆記本邊上的黑框眼鏡戴上,遮掩一下未施粉黛的臉。

    董懂跟在安芷默身後下了樓,覺得今天他的背影從未有過的落寞。她第一次這麼認真地觀察他的背影,以前只要他轉過身,董懂就去做別的事,看也不看他,現在反而能看個明白。他個子雖然高,但是卻不佝僂,任何時間背都挺得筆直,吃飯、看書、看電視也一樣。他的骨架並不寬大,肌肉勻稱,穿T恤、襯衫或是運動裝都很合身。要說他在身體上有什麼不完美之處,就在於他右手臂上的一個圓形的疤痕,像是煙燙的。為什麼有那塊疤痕,董懂沒有去問。

    畢竟,每個人,有有一段悲傷。

    安芷默自己一個人在前面走,也沒有回頭看董懂,走了一大段路程,終於停下來,跟董懂說:「吃完飯陪我去買點東西,有事情做。」

    董懂說好,就幾步走到他身邊,跟他說,小紅曾經說他是個好人等等,讓他不要自責些什麼,「權力是一把雙刃劍,用得好,就能做很多好事,用不好,可以傷害很多人。」董懂說,「誰都有個求人的時候,在求別人辦事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是無辜的,別人有一萬個理由幫自己。但是自己要去悔改,錯了就一定要改,如果免過責罰,而繼續作惡,還不如當初遭受責罰。」這些話,她既是說給安芷默聽,又是說給自己聽,對於宋望合,她一定要堅定的決絕。

    「董懂,其實你很世故,為什麼總是裝天真。」安芷默向前走,但並不看她,半天沒有聽見她回答,又說:「因為有故事,所以世故……」

    「人,還是天真一點好。」董懂說著,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換上一副笑臉,跟安芷默說:「安表哥,那家泰國菜館就在前面,你錢帶夠了嗎?」

    安芷默聽著,拍拍自己的上衣口袋,薄薄的黑色錢包里,現金不多,一張信用卡足矣。

    新開的這家泰國菜館名字叫Very Siam,一進去就能聞見來自異國香料的獨特香味,其中還夾雜著泰國菜一貫的酸辣味,讓人聞之而食指大動。這裡的服務號稱達到了五星級的標準,服務員都穿著泰國的傳統服裝,眉眼間也有幾分泰國人的模樣,而且都是清一色的男性。

    迎賓員將他們帶到兩人的情侶座上坐定,這恰好是最後一個情侶座。服務員走了上來,先雙手合十行了個禮,才把菜單給他們。菜單上有每道菜的介紹,有的還有配圖片,董懂看得眼花繚亂,最後投降了,讓安芷默點。

    安芷默掃了幾眼菜單,他的手機響了,他看看來電顯示,飛快地接起來,迅速在菜單上指了幾道菜,就走出去接電話。服務員在單子上飛快記下了,然後將單子送去廚房。

    打電話過來的是安芷默的母親謝婕,只是關照他幾句,問他在做什麼,吃過了沒有。安芷默說自己和董懂在餐館吃飯,剛剛坐下。謝婕沒再多問,就進入正題:「記得龍副院長嗎?你父親跟你提過的。」

    安芷默低低回了一句:「記得。」

    「他女兒龍司晨這幾天出差去S市,我待會兒把手機號碼發給你,你有空聯繫她一下,約她吃個飯。」

    「不必了。」安芷默幾乎在謝婕話音剛落的時候就拒絕。

    「這是你父親的意思,你……你還是照辦吧。還是,你心裡有什麼人?」謝婕擔憂地問,「如果你心裡有人,但是她沒有與我們相當的家庭背景,你父親一樣不會同意的。不要弄得像以前那樣,媽心疼你,芷默。」

    安芷默從玻璃窗望進去,董懂撐著下巴在玩手機,時不時朝廚房方向看一眼。玻璃----是的,玻璃,隔了一層玻璃,你能看見,但你得不到。

    掛了電話,安芷默收到謝婕發來的簡訊,上面是龍司晨的手機號碼。安芷默的目光落在自己右手臂的疤痕上,明明好了,今天好像又灼痛起來,就像當初安惟把菸頭按在上面時一樣的刺痛。他心一橫,把簡訊刪了,推門走進去,回到座位上。

    「給你~」董懂把用樹膠套裝起來的筷子拆了給他,誰知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董懂不禁縮了一下,他垂下目光想了些什麼,最終放開。然後兩個人陷入了沉默,董懂覺得很尷尬,所以食物一上來就趕快吃,嗆到了,那叫一個慘,眼淚直流,也還好今天沒有化妝,不然眼妝一定花掉。

    安芷默沒有動筷子,望著旁邊某個角落。三年前,到處也找不到她的安芷默闖進安惟的辦公室,大概也是這個季節,整整兩夜沒有合眼的他抓住安惟的手臂,說,你告訴我她在哪裡,我要去找她。安惟很平靜地說,放手,回去看書好準備考試。安芷默拒絕之後,安惟就帶著平靜的表情將燃著的煙按在他的手臂上,當時他竟然不覺得疼,只聽安惟說,該放手的時候,就給我放手。

    一晃已經三年,是不是一切要重演一遍。安芷默覺得非常疲憊了,想起剛才謝婕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如果你心裡有人,但是她沒有與我們相當的家庭背景,你父親一樣不會同意的。不要弄得像以前那樣,媽心疼你,芷默。」

    要不要重蹈覆轍,跟安惟再對抗一次……

    董懂抬頭看著安芷默,也頓時沒有了胃口,依舊是尷尬,窗戶紙一旦捅破了,尷尬隨之而來。董懂心想,如果我也喜歡安芷默就好了,這樣就能順順噹噹在一起,啥都別想了,什麼宋望合、薛婷,都滾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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