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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5:33:34 作者: 燈火闌珊
    在採薇宮的門口處,一群奴才撲了上來,我正在猶豫著是就這麼忍下去,挨一頓打就算了,還是施展真功夫,教訓一下這些狗仗人勢的奴才們呢?

    「住手!」一聲清亮的輕呼打斷了這些人的動作,隨即,一個身影從東邊的花叢之後走了出來。

    竟然是她?

    我驚異地看著依然病弱不堪的她在侍女的扶持之下,向著這邊走來。

    她看了麗妃一眼,輕聲道:「姐姐這是怎麼了?好大的火氣啊。」

    「妹妹不好好在屋子裡養著,跑到這裡幹什麼?」她前一段時間太過於得寵,麗妃自然心裡頭冒酸氣,此時見到了免不了要損上幾句出出氣。

    「不過是得了空閒,想要出來散散心而已,就聽到了這邊好大的聲響。」她平淡地說道。

    麗妃不悅的看了她一眼,尖聲道:「本宮奉勸妹妹一句。不關自己的閒事少管為妙。何況……」她輕蔑地掃了我一眼,說道:「這又不是你的兒子。」

    「妹妹也要奉勸姐姐一句,大齊的祖宗規矩裡面,可從來沒有宮妃處置皇子的說法。而且,奴才欺壓到主子的頭上,尤其是皇室帝裔的身上……」她意有所指地看了那幾個圍住我的奴才一眼,含著一抹淺淡的笑意道:「說起來,昨天皇上還和妹妹我誇讚起皇長子聰明好學呢。」

    麗妃的臉色有些掛不住了。再怎麼不受重視,我也是名正言順的皇子,皇子是比起任何宮妃來更加尊貴的。

    她思量計較了片刻,終於恨恨地冷哼了一聲,帶著人走了。

    不過她之後又去向著父皇哭訴了很久,終於讓父皇下令,由太傅狠狠地責罰了我這個不識禮教,不懂得愛護兄弟的逆子一頓。

    麗妃走後,採薇宮的門前依然是我和她相對而立。

    她看著我臉上的灰塵,忽然淡淡一笑,然後從懷裡摸出一方絹帕來:「你怎麼還是這麼不小心?」說著將絹帕按在了我的額頭上。

    原來她還是記得的。

    只是,我的額頭上的傷痕依然,而她的笑容卻已經不再是那時的單純如水晶,也許她已經永遠不會再有那樣歡愉單純的笑容。

    對於毆打了我的五弟這件事,我馬上就後悔了,不是因為麗妃的挑釁,不是因為父皇之後的責罰,其實,就在我與她道別之後踏進了採薇宮門檻的那一瞬間,我就後悔了。

    因為我忽然記起,五皇子,已經連續很久被太傅們交口稱讚不停了,而麗妃最近很是得到父皇的青睞,也許是兒子的爭氣也讓她春風得意起來。但這樣的得意落在有些人的眼中,未免有些囂張地過分了。

    事情沒有出乎我的預料之外,五皇子在回去之後不久就病倒了,雖然在我看來,他只是想要借著這樣的藉口逃掉那些繁重無比的課程,我很清楚自己的那一腳的力度有多麼大,頂多讓他疼上個一天半天而已。

    但是,在他病了十幾天之後,他死了。

    對於他的死因,太醫說是心脈受損,主治的醫師一開始沒有發覺,所以延誤了治療的時間,於是一位尊貴的皇室帝裔就這麼魂歸西天了。

    雖然任何一個太醫都沒有明說,但是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使得五皇子心脈受損,簡直不言而喻。

    麗妃發瘋了一樣地向著採薇宮衝過來。

    多虧了皇后以及妙妃苦苦求情,再加上太醫也說過了,其實是主治的醫師失職,導致醫治不及時,才會有這樣的後果。於是診治的太醫被滿門抄斬,而我以年幼無知的名義逃過了這一劫。

    父皇在震怒之中用「心腸冷硬,刻薄寡恩,賤奴之子,不識禮孝。」這樣的詞語評價我。想必對於我這個兒子,他已經徹底失望透頂了,雖然我對他也從來就沒有抱過什麼希望。

    對於這樣的結果,我只能夠苦笑了,在隱忍了這麼久之後,僅僅是簡單的一腳,就斷送了一切。

    在一陣驚天動地的波瀾之後,後宮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不過這件事也有一個不錯的後果,學堂裡面的那些無所事事的皇子們也再也不會過來欺負我了,想必是她們的母妃已經嚴厲的告誡了他們應該離地我遠遠地。眾人之中只有齊瀧依然毫不介意地與我保持著平常的關係。

    同時,我與妙妃也開始親近起來。在她小產病重的開始,父皇對她的熱情依舊,幾乎每天都會詢問太醫她的病情以及用藥。但是她的病情時有反覆,延綿過了這個夏天,又持續到了冬天。

    慢慢地,父皇詢問她的次數開始變少了。後宮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年輕美貌,聰明伶俐的女子。父皇的寵妃開始走馬燈一樣的輪換不休。

    而她的門庭之前漸漸冷落凋零。只有我時不時地會找上門去,驚起那些在停駐在她的門前覓食的雀鳥。

    番外10 東風誤(七)

    平淡無奇的日子一隻持續到了十四歲的時候,那一天,她告訴我,以後不要再去尋找她了。也許是因為一個失寵的妃嬪,一個即將成年的皇子,確實是讓宮廷流言為之瘋狂的話題。

    於是我們停止了明面上的來往。

    十六歲的皇子應該離宮居住了,那一年,父皇按照慣例賜給我一座府邸,同時,她上表,請求父皇讓我有機會入各部歷練學習。

    長久未曾見過的字體呼喚起來父皇對於自己昔日寵妃的記憶,也許是在父皇的心中,這份記憶並沒有完全消失,並且被這一紙奏摺勾起。他慡快地同意了。

    於是在這一年,我終於離開了這座居住了十六年的宮廷。有了屬於自己的府邸,有了屬於自己的天地。

    在之後的那些年裡面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比如,我父皇下旨賜下了我的婚事,可惜在還沒有正式舉行婚禮的時候,那位傳說之中的嬌弱小姐就香消玉殞了。

    在那些年裡面,我的表現一如既往,不溫不火,庸庸碌碌。在所有人的眼裡,我是一個儒雅有禮的皇子,雖然沒有什麼出眾的才華,沒有什麼堅強的背後勢力,但是將來必定也是個富貴安閒的王爺。而在暗中,我終於開始著手培養起屬於自己的勢力,並且樂此不疲。雖然一開始的起步艱難無比,但是有她在背後支持,並不是如我想像之中的困難,她的家族在坤州的勢力龐大,而她的父兄當年在軍中留下的人脈也不容小覷。

    當然,這一切,比較起王家的勢力來說,簡直就是螞蟻與大象的區別。

    也是在這一段時間裡,在一個機緣巧合之下,我知道了她父兄的當年兵敗身死的秘密,並且告訴了她。

    之後自然就是殫精竭慮的綢繆復寵,報仇……

    可惜,所有的進程都在一個巨大的變故面前嘎然而止。

    顯櫦二十四年,我的父皇,名震天下的齊武帝,駕崩了。

    年僅十八歲的嫡出四皇子齊瀧登上了皇位,而依舊是王家的女兒入主中宮。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樣的巧妙,她因為想要報復而費盡心機的討好奉承自己的仇人,可是在一切都功虧一簣的時候,卻是因為這樣虛偽的討好奉承而得到了仇人的信賴。

    她成了太妃,而且是大齊龐大的後宮裡面封地最高的一位太妃。

    這樣諷刺性的結局幾乎把她逼入瘋狂。

    仇恨,和懷疑永遠沒有機會報仇的絕望讓她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無法冷靜下來籌劃那些精細的計謀。

    她開始在宮中散布謠言,將齊瀧並非太后親生兒子的傳聞散播出去。

    我知道,眼下散布這樣的謠言並不是合適的時機,王家的勢力太大,而齊瀧必須緊緊地依靠在王家的勢力上,才能夠使他剛剛到手的皇位穩固。

    但是我找不出一個理由來阻止她這樣瘋狂的舉動,只有竭盡全力,將可能會牽扯到她身上的線索全部斷掉。

    果然,之後齊瀧下旨嚴格地徹查了這些謠言,用雷厲風行的手段將這一切鎮壓了下去。

    我甚至無法走近她,安慰她。齊瀧在繼位之後給予我親王的封號。一個親王,和一個太妃,兩者之間,是比較起一個皇子和一個妃嬪更加遙遠的距離。

    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她開始衰弱並且迅速地蒼老,每一次見到她,我都會驚惶不知所措。想不出阻止這一切的方法。

    她就好像是一隻活躍了一整個夏日的螢火蟲,在第一場秋風襲來的時刻,如同流星一般從自由的天空上隕落。

    那一天,我前去面見齊瀧,商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在談論了片刻之後,齊瀧命人奉上茶。

    我新奇地看著杯子裡面的東西,尤其是它的氣息縈繞在我的鼻端的時候,我震驚於它的氣味。

    我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只是笑著問道:「皇上,這茶是什麼品種?倒真是稀奇。香氣很是濃郁。」

    這個是朕從皇后那裡拿來的楓丹白露,上一次前去鳳儀宮,看到她就在喝著這種茶,好像是妙儀太妃那裡進貢過來的。

    我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因為我敏銳的嗅覺已經告訴我,茶水之中有著紅蘿藤的汁子。

    紅蘿藤是一種很罕見的補藥,平時對人有益無害,但是在兩種情況之下,對於女子卻可以造成決定性的傷害,孕婦如果喝了,會使生下來的胎兒卻會變成白痴,活不過兩三年。而另一種情況是,它與生長在極寒之地的名茶丹楓白露相和的話,會使女子終生不孕。

    一瞬間,我口中的茶水變得苦澀無比。

    她沒有告訴過我就開始幹這樣瘋狂的舉動。我苦笑了一下,她是害怕我阻止她吧,畢竟,我已經阻止過她很多超出理智的行為了。

    紅蘿藤原本只有海邊的懸崖峭壁上出產,採摘不易,所以知道的人不多。除非是接觸過這種東西的人,不然很難辨認出來。

    也許我們還是幸運的,這件事情並沒有被人發覺,茶葉不多,也很快就被皇后喝盡了。

    有時候,我會禁不住想起齊瀧的皇后,那個王家的女兒,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以為自己見到了當年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兩個人何其的相似啊!可是,她的眼中卻比她的姑姑更加多了一樣東西,就是她看齊瀧時候的眼神,是從來沒有過的灼熱和喜悅。

    這個女子,她可是知道,她永遠也不能為自己心愛的人生下孩子了。

    宮廷就是這樣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你永遠都無法確切地把握你的敵人在哪裡。

    也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徹底地意識到,她不再是那個我初次見到的水晶一般晶瑩的少女,她再也不會笑得像春天的小鳥那樣歡暢自在,再也不會輕聲低呼著,「啊,你的額頭受傷了。」然後不帶絲毫心機的掏出散發著蘭花清香的絹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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