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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5:33:34 作者: 燈火闌珊
他卻還是固執地不肯放手。
然後我想起以前從窗子fèng隙里看到的種種……
自然而然地,我揚起手,狠狠地揮下。
番外2 錦瑟五十弦(二)
估計那時候的大齊四皇子,後來的大齊帝王一輩子都沒有過這樣的經驗吧。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揚起,緊接著,那張粉嫩的臉孔上面浮現出一個紅紅的印子。
我滿是成就感地看著他的臉,緊接著一用力,就將圓球從他的懷裡猛地抽來出了。
他像是被這樣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擊驚呆了,愣了一會兒,然後,明亮的大眼睛裡面開始浮現出騰騰的霧氣,緊接著「嗚哇」一聲哭了起來。
真是沒有用!記得以前彩珠被那些尖嗓子的人打地更響的時候也沒有這樣掉眼淚的。
我就要帶著自己的戰利品轉身離開,不去理會這個無聊的傢伙,他卻從後面緊緊拉住我的袖子。
我厭煩起來,轉身推了他一下,把他推倒在地上,但是卻忘記了他正緊緊抓著我的衣袖不放,於是我被他帶著一起摔倒在地上,正壓在他的身上。
似乎是被我的重量壓痛了,他嗚咽著掙扎著想要起來。結果沒有防備的我被他掀到了地上。
衣服被弄髒了,我更加的生氣了。這表示會讓彩珠在深夜的時候還要拿著我的衣服去水井邊,無法及時地回屋子裡抱著我睡覺。
「我……」他想要說話。
同時,遠處隱約傳來有人接近的聲音,還在喊叫著什麼。
「放開我!」我心急起來,衝著他喊道。一邊竭力掙扎著推開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衣袖還是牢牢地被他抓在手裡。
看到他沒有鬆手的意思,我狠狠地踹了他兩腳,在他亮的刺眼的衣服上面留下了兩個黑黑的腳印。
終於他鬆開了我的衣袖。
之後我揣著這難得一見的戰利品,興沖沖地沿著舊路向著園子外面飛快地跑去,留下他一個人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在這個迷茫的宮廷里,我尋覓徘徊了很長時間,才終於辨認出來時的道路,然後滿心喜悅地向著居住的屋子跑去。
踏著夕陽的餘暉,我回到了家門,也看到了緊張地徘徊在門前的彩珠。
她的容顏因為焦躁和擔憂而變得蒼白,正在心急火燎地看向四周。看到了我的身影,臉上現出狂喜的神色,撲上來緊緊地抱住我。
我從她的懷中掙開,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她展示我一天奔波的成果。
然而,在我將懷裡閃亮亮的玲瓏球掏出來得意地擺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卻好像是看見了世間最恐怖的東西,臉色變得蒼白如紙。
像是生命被從她的體內抽離,巨大的恐懼和絕望讓她的眼眸瞬間黯淡了下去。
我拉住她的衣襟,瞪大了眼睛問道:「彩珠,彩珠,你怎麼了?這個不好玩嗎?」
她失魂落魄地低下頭,用一種我從來沒有見過的眼神望著我,讓我從心底里開始發涼,直覺性地升起不祥的預感。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忽然傳來騷動的聲音,由遠及盡,彩珠恍如夢醒一般,她立刻行動起來,急促地看向四周,似乎在尋找著什麼,比起剛剛尋找我的時候更加驚惶失措。
我只能夠站在那裡,疑惑不解地看著她。
然後她終於決定了什麼似的,回過身來,將我抱起,然後托著我,將我托上了房頂,在那裡,有一處凹下的坑洞,雖然不大,但是正好可以容納我小小的身體。
「不要出來,不要出來……」她在我耳邊反覆地叮囑著,然後她從房頂上爬下去。
這時候,遠處的聲音已經傳進了我的耳朵里,雖然那時的我還聽不懂這些話語的意思,但是它們依然牢牢地刻印在我的心裡,就好像是那一天的所發生的所有一切,讓我時刻無法忘記。
「……就是她有一個孩子,年齡也對的上……不知道是兒子還是女兒……就在前面……」
我把頭低伏在房頂上,不敢出聲,這些逐漸靠近的身影讓我感覺到本能的恐懼。
然後我聽到下面傳來的聲音。
……
「……是有一個女兒,可是已經病死了。就在前幾天……」
「屍首呢?」
「已經放到了東頭的亂葬崗了。」
……
緊接著,屋裡傳來的翻箱倒櫃的聲音,還有彩珠的聲音間或響起:「真的不敢隱瞞諸位大人……」
……
「……亂葬崗?帶我們去看看……」
……
然後是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我想抬起頭來,向下看去,但是習慣於聽從彩珠吩咐的我還是抵住了這個誘惑。直到他們的聲音漸漸遠了,我才大著膽子將頭稍微抬起,遠遠地看到彩珠被夾在一群人裡面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的身影。
我繼續趴在房頂上等待著,直到夜已經很深了,星星探出頭來,彩珠還是沒有回來,回到這裡將我抱下來。
看著天際清幽的月亮,又冷又餓的我終於忍耐不住,從房頂上爬了下來。
我猶豫了片刻,順著他們白天所遠去的那個方向追尋而去。
沿著道路不知道奔跑了多久,我幾乎快要昏倒,終於到了道路的盡頭,然後,我看到了一片荒蕪的平地,裡面有很多的白布,下面蓋著不知道什麼東西。
黑暗之中有風吹過樹木的沙沙聲響起,寒冷和恐懼交織入骨,讓我禁不住直打哆嗦,但是彩珠的身影徘徊在我的心裡,支撐著我不斷地向前走下去。
然後,我就看見了他。
他是個乾瘦乾瘦的老人,頭髮和鬍子都已經花白,但是他眼角帶著的精光,使得他看起來就像年輕人一般意態飛揚。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我的師父。
而他的腳下,就是我熟悉的彩珠。
那一夜,他正在搜集配置易容面具的材料,尋到了這個亂葬崗里。這裡其實不是亂葬崗子,而是收攏死去的宮人的地方,每隔一天,都會有專職的內監將這些屍骸送出宮外,因為停留在這裡的屍首最後的下場也不過是被扔進亂葬崗子糙糙地埋葬,所以這片廣場也就被稱作亂葬崗了。
我只記得當時,我的眼中沒有了他,沒有了一切,只有躺在地上的彩珠。
我撲上去,推開他,然後撲倒在彩珠的身上。
他像是個影子一樣閃到一邊,好笑地看著我的動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正趴在彩珠的身上哭得傷心欲絕,他忽然撲上來,緊緊地抱住我,一雙鷹爪子一樣乾枯的手在我的身上捏來捏去,然後驚叫著,「天賦異稟,絕世良材啊!老夫找了三十年,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裡……」
……
之後的過程自然順理成章,我拜託他將彩珠的屍首埋葬,而我跟隨著他出了宮。他帶著我飛過重重的宮闕,是我第一次從上空俯視這延綿不絕的九重宮闕。高高飛翔在空中的暈眩感之中,那深遠的宮闕也變得迷濛起來,像是一個已經離我遠去的噩夢……
我的童年也終結在這一天。
……
正在沉思之中,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似乎是遼軍士兵巡邏經過的響動。被這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轉過頭去,淡淡的青光從窗外透了進來,使得籠罩在我身上的黑暗朦朧搖曳,我嘆了口氣,轉身推開半掩的房門走出這裡,走出這傾注著我童年記憶的房間。
走出低矮的房間,我縱身掠上房檐,沿著記憶里的方向,向著西邊奔去。
不久,那座熟悉的宮室就映入眼帘。
我的唇角忍不住揚起笑容。在那個低矮的小屋子裡,我居住了整整七年,而在這個繁華精緻的宮殿裡,我只居住了七天。
但是這七天的記憶對我來說,卻與這七年一樣的重要和深遠,甚至更加的讓我沉醉其中。
我推開熟悉的殿門,走進了裡間暖閣。
也許是因為位置太過於偏僻,所以這裡並沒有遼人將領居住,否則,我很難遵守葛先生再三的叮囑,在行動之前不要殺人,以免引起遼人的警惕。
入目處卻不再是昔日雅致整潔的模樣了。地面上一片狼藉。
我嘆了口氣,只好放下劍,動手將烏木寶隔的折角屏風翻過來,將牆角的柜子擺正。將繡著銀色玉蘭花紋的淡綠色絲綢幔帳重新掛起,然後整理好灰塵遍布的被褥。
如果她知道我現在正在她的宮裡幹著那個小宮女負責的活計,會不會輕笑一聲,然後嬌俏地說道:「什麼時候,我又添了一個這麼伶俐的小丫鬟了。」
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讓她知道的機會了。
我躺倒這張曾經熟悉無比的床榻上,將我的劍放在床邊,等待著動手的時刻的到來,也繼續沉浸在漫漫的回憶之中。空氣中散發著裊裊的桂花香氣,縈繞在我的鼻端……
番外3 錦瑟五十弦(三)
我的師父,他一生有兩大愛好,武功和易容,這也是讓整個江湖都無比垂涎的兩項絕技。
他對武功的痴迷只能夠用狂熱來形容,他會費盡心機殫精竭慮去改良簡單的一招一式。而對於易容,也是如此,他會連續幾天不眠不休地去研究改進易容面具的製作材料,從最直接的人皮,到南疆的秘膠,無所不試。
同時,據說,他是個江湖之上人人得而誅之的大魔頭,幹過無數駭人聽聞的惡行。
當那些言之鑿鑿的惡行傳入我的耳中的時候,我時常會吃驚,因為根據江湖中人所說的師父在屠殺某一家忠良的時候,我明明看見他在不眠不休地鑽研著他新近想到的材料,如痴如狂。
那時候的我還沒有辦法了解師父是如何擁有了分身術,去萬里之遙的地方完成這些惡行的。
後來我親自踏上江湖,終於發現,最神奇的法術就是人們口中的舌頭,它可以使一切的不可能變成現實。
師父死在我十七歲的那一年,是被那些莫明其妙扣到頭上的仇家圍攻至死的。
那時候我已經練武十年了,在這十年裡面,師父說我的成就已經快要接近他,並且很快就要超過他了。
可惜他永遠沒有看到這一天的機會了。
我持著劍殺到那些無聊的人的家裡,將他們殺了個精光,從那時候開始,我發現,原來殺人並不是困難的事情。甚是可以說是容易的出奇。
我在江湖上的名聲迅速傳開,他們似乎有我把當作新一代的魔頭來宣揚的傾向。於是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明碼標價,掛出牌子來,收錢替人殺人和製作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