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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5:33:34 作者: 燈火闌珊
按理說,以齊瀧的才智自然應該想得到,此時為了對付倪源,應該更加倚重他這個兄長,倚重他和慕輕涵這些新起的勢力,來與倪源對抗。但是他敏銳地感覺到,齊瀧對自己隱約有一種敵視的姿態,甚是比不上兩年之前的那種信賴。
而且,兩人相對的時候,更加有一種特別的感覺,讓齊皓也不知道應該怎樣的形容。
雖然自己也在暗中經營,並且聯絡地方的豪門勢力,但是只要想一想,強虜入侵,事急從權,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們大齊的天下,大齊的江山。
「經過了倪源的事情,他變了不少。」他最後只能這樣說。
「沒有人會在經歷了那樣的背叛之後還能夠繼續保持冷靜的,」蘇謐說道:「可是如今你們難道沒有好好談一談,關於眼下的朝政。」
齊皓苦笑了一下,他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麼齊瀧他會有那樣的眼神呢?
其實,齊瀧看到他的時候,表面上還是如同以前一樣的親切信任,但是神情之中卻有一種讓人從心底里發寒的冷意,甚至有一瞬間的目光,讓他忍不住懷疑自己才是那個囚禁他,欺騙他的人。
「這一次九錫的事情,恐怕是阻擋不住了。」齊皓說道:「頂多能夠將時間拖延下來。也不知道能夠拖延多久。」
沿著小路慢慢向前,兩人不知不覺就已經走到了慈寧宮門口。
如果說現在的慈寧宮是整個大齊後宮裡最寥落的一處宮室也不為過。
兩人走了進去,裡面的各處宮室都被層層的積雪所覆蓋,整個宮殿的地面上都是厚厚的白雪,上面沒有絲毫人走過的痕跡,像是鋪了一層潔白的地毯,平滑工整,可見如今這裡的冷落寂寥。
太后在遼人入城之前就已經死去,恰好終結了王家最後的輝煌日子。而宮中的太妃們不是自盡殉國,就是死在了亂軍之中,無一倖免,如今這裡連一個主子也沒有,距離又偏僻,難怪宮人也懈怠起來了。
兩人並肩轉向慈寧殿後,轉入敬勝齋的門前,上一次兩人夜談時候所坐著的那一處橫欄依然還在,只是已經被層層的積雪所覆蓋了。
天上的月亮探出頭來,蘇謐回頭望去,身後平整厚實的雪地上,就只有自己和齊皓兩人的腳印沿著宮道延伸遠去。
她轉頭看著齊皓,兩人的距離不過咫尺之間,蘇謐忽然發現,他也變了很多,儒雅和煦的氣度變得更加銳利精明,比較起原本平易近人的翩翩風度,更加多了一種居於上位者的傲氣和凌厲。下巴上竟然有小小的胡茬子的痕跡,看來這些日子殫精竭慮地對付倪源確實是夠勞累了。
「你最近……」齊皓猶豫著開了口,他看著蘇謐,似乎是在醞釀著如何將自己的疑惑問出口去。
「這幾年你過的可好?」他終於開口問道。
蘇謐看著他,齊皓忽然有些不敢對視她的眼神。
蘇謐淡然地一笑,當初山裡頭的百姓應該已經將自己的去處告訴他了吧,雖然那些山中的獵戶不知道倪廷宣他們的身份,但是只要描述清楚,以齊皓的聰明,必然能夠猜得到。
齊皓有幾分焦躁,他偏過頭,看著旁邊的一枝梅花,長久的無人打理,使得那些樹木生長的格外的狂妄肆意,有不少枝子已經延伸到廊下了。
齊皓狀似無意地捻起其中的一枝細看,那花開的正好,潔白的花瓣托著一點清雪,下面隱隱露出嫣紅的花蕊,看著讓人無限憐惜。
他視線下垂,說道:「我之後派人暗中去墉州尋找過,可是倪家在墉州的勢力太大,我的人無法潛入,只是知道你還平安的消息,但是……自從倪廷宣率軍出征之後就再也沒有了消息。」
你被他隱藏到了哪裡?其實他想要這樣問她。
「我跟著他一起出征了。」蘇謐平靜地回答,然後看著齊皓的臉色。
齊皓竭力想要保持平靜,但是顯然是失敗了。手中握著的梅花忽然之間「啪」地一聲折斷了。
第07章 折梅談心
蘇謐忍不住一聲輕笑,她帶著幾分調皮地看著齊皓。
齊皓心中黯然,他與蘇謐約定的時間是兩個月,但是下山之後,本來以為馬上就是大功告成的事情卻出現了諸多意外,過程繁複艱難地超出他的預料。經過近四個月的奔波勞累,他才終於將幾隻派的上用處的地方勢力逐一說服,之後匆匆回到山間,卻發現整個村子都已經人去樓空,滿目瘡痍的情形明確地昭示出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
是遼人來過了!!!
齊皓只覺得自己的腦子轟地一聲炸裂開了,什麼都聽不見、看不見了。如果遼人來到這裡……他簡直不敢想像。
從酬躇滿志的興奮忽然跌落到了痛苦的萬丈深淵之中。
那一瞬間,他是真的後悔了。
幸好村子裡的人在逃入山中之後派人出來查看動靜,以確定遼人走光了沒有,卻發現了呆立在那裡,失魂落魄的齊皓。
得知村中的人大多數都及時地隱藏起來,逃過了遼人的殺戮洗劫,齊皓只覺得上天還是眷顧於他的,終於沒有讓他嘗到那樣絕望的痛苦。
但是很快,接下來的消息就將他的欣喜之情澆熄了大半。蘇謐竟然被人帶走了。在聽了村民詳細的描述之後,齊皓自然能夠聯想得到那是誰的兵馬,心中只覺得說不出是慶幸還是難過,千般的滋味都變成了一種苦澀,讓他頭一次品嘗。
之後他派出人手潛入墉州打聽消息,墉州守備森嚴,倪家的勢力根深蒂固。他也只是能夠確定蘇謐平安無事而已,至於其它的行動,遠非他現在的勢力所能夠辦得到的。
這一次聽蘇謐說起來,好像是長久以來最擔憂的事情變成了現實,終於失態爆發了出來,此時面對蘇謐的目光,他實在是無法不介意。
為什麼她要跟隨著倪廷宣一起走呢?就算是他把她留在了那裡,留在了危險之中,他無權抱怨,可是……
「我只是不希望留在那裡,持續著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而已。」蘇謐淡淡地笑了笑,「你當時又有沒有回來。」
「是我的錯,」齊皓低頭說道:「路上的事情出了一點麻煩。」那些他所要說服的勢力們並不是那樣的純粹忠誠,尤其是在倪源也派人前去聯絡他們之後,雖然與倪源的芥蒂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但是齊瀧掌握在倪源的手中,就讓倪源有了大義的名分,各方的勢力都在搖擺不定,他不得不改變策略,很是費了一番手腳。
所以他回去地晚了。
「嗯,我能夠想像的到,」蘇謐說道,「本來我也是希望能夠一直等你回來的。」想起自己當時的焦躁和憂慮,蘇謐還是有幾分介懷,其實她也能夠想像,齊皓的這一路是何其的艱難和辛苦,需要他調動各種手段,事情有了變故也是平常,可是她就是隱隱有一種失落。
一陣寒風吹過,蘇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橫隔在兩人頭上的梅樹枝子被風吹得晃了一晃,上面積著的雪花被這顫抖的力道甩了下來。「簇簇」地正好掉進了蘇謐的領口裡面。
「啊!」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驚到,她跳了起來,「好冷啊。」
齊皓忍不住笑出聲來,起身替她將雪撥開,兩人親密地貼近,臉色都和緩了下來。
齊皓將身上的披風解下,蓋在蘇謐的身上,「天氣這樣冷,你可不要受涼了。」
一瞬之間,兩人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在山間相濡以沫的日子,那段輕鬆快樂的時光,雖然破國的重任還是壓在心頭,雖然兩人之間也有籌劃和計較,但卻是無比的和馨悠閒。
但是,那段日子,終究是過去了,他們現在是在這個百尺紅牆之內,在這個延綿不絕的樓台亭閣的環繞之中。
蘇謐低下頭去,齊皓伸手攬住她的肩膀,「等我一段日子吧。如今我們馬上就可以在一起了,我這一次一定不會慡約,也不會再將秘密隱瞞著你了。」
「你保證?」蘇謐笑著問道,語氣之中有著齊皓所沒有察覺的一絲苦澀。
在一起,他們要怎麼樣在一起,他可是甘願放下這到手的彌天權勢,這大齊親王的富貴身份?
若放不開手,他們要怎麼在一起?
感受到自己肩頭傳過來的熱度,她的思緒忽然之間就轉到了那陰沉深遠的宮殿裡,瀰漫著厚重藥香的病榻上,那張蒼白的像是幽靈一樣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孔。讓她的心臟為之收緊,墜入冰冷的迷茫。
她本能地想要掙脫齊皓,卻感到自己手上一緊,回過神來,才發現是齊皓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用力之大似乎是在不滿她的神遊物外,他目光炯炯地凝視著她。
眼眸之中的熱度讓蘇謐低下頭去。
「我保證。」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蘇謐想要收回手來,掙扎了一下,沒有掙開,卻猛地失去平衡,是齊皓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裡。
蘇謐正貼近他的胸口,那裡傳來有力的心跳聲,在這個嚴寒的冬季,在這一處寂寥深遠的慈寧宮,讓人感到一陣暖意。
這份溫暖此時卻讓蘇謐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壓抑和苦澀。
她掙扎著想要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還沒有等有所動作,忽然後面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響,有人來了,齊皓立刻放開了她。
雖然現在以兩人的身份地位,是不必再忌諱尋常的宮人了,但是被人看見這樣總不是一件好事。
蘇謐攏了攏頭髮,借著這個動作掩去略有失落的內心。
「娘娘,娘娘……」身後傳出一聲接一聲的呼喊。
是過來尋找自己的,蘇謐有幾分疑惑,當即起身向外面走去。
是杜單福帶著幾個小太監,正提著燈籠在雪地裡面艱難地跋涉著,一邊四處張望。看到了這一邊蘇謐的身影,臉上顯出喜色,急匆匆地跑過來,「娘娘,可是找見您了。」
「什麼事兒?」蘇謐問道。
杜單福看向蘇謐的身後,齊皓也走了出來。
看見他緊跟著自己出來,蘇謐有幾分詫異,他怎麼也不知道避一避呢,雖然兩人在乾清宮外遇見的時候也有幾個宮人看見,但是兩人私會這麼長時間終究還是惹人閒話的。
算了,如今的宮裡頭,還有什麼好避諱的。宮中最近的人事都是齊皓安排的,眼前的人說不定就是他的心腹呢。
蘇謐看向杜單福,他正在向齊皓行禮,齊皓不甚在意的揮了揮手。
杜單福向蘇謐道:「娘娘,是皇上在尋找您。」
「皇上怎麼了?」蘇謐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