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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5:33:34 作者: 燈火闌珊
那還好,還有一線生機。蘇謐回過神來,遼軍是要同倪家翻臉了,只是他們還不知道倪廷宣本人竟然送上門來了。否則為了這樣一條大魚,來的肯定不止這些人馬了。
「馬上準備離開這裡,遼軍的目標必定是你們無疑了。」蘇謐果斷地喝道。
倪廷宣不過是帶了百十人而已,根本不能跟遼軍相抗衡。
門檻處的那個士兵疑惑地看著眼前的女子,這個女人怎麼知道的?遼軍目前不會跟他們翻臉吧,那些遼軍的目標說不定是別的地方抵抗勢力呢。
「相信我,」蘇謐心急火燎地向著倪廷宣說道:「現在來不及解釋了,如果你不想死在遼軍手中的話,就聽我的。」
看著蘇謐緊張的神色,倪廷宣神色凝重起來,隱約閃爍出深思的光芒,卻沒有絲毫的遲疑,立刻轉身下令道:「立刻通知大家,上馬離開。」
聽到少主發話,士兵臉上雖然還有疑色,還是立刻跑出去通報消息了。
「跟我走吧。」倪廷宣向著蘇謐說道。
「我……」蘇謐一怔,猶豫起來,她寧願躲避入深山,等待齊皓或者葛澄明派人前來接她,怎麼能夠這樣一走了之呢。
「少主,」忽然,後面負責留守探查的士兵策馬飛奔回來,遠遠地就已經喊了起來:「不好了,遼軍已經向這邊過來了,馬速很快。」
外面,隨行的人馬都變了臉色,這一次遼軍的意圖不知道如何,但肯定是來者不善了。如果倪廷宣落入遼軍的手中,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身後隊伍里的一個騎士衝著這邊喊到:「事不宜遲,少主,趕緊上馬!趁他們還沒有將道路封死的時候,我們衝出去!」
「這些遼軍兇殘成性,你一個女子如何能夠逃脫。」倪廷宣心急火燎地說道,遼軍片刻即至,也顧不上蘇謐是否同意了,他拉住蘇謐的手,將她攔腰抱起來。
蘇謐還沒有來得及驚叫,他已經抱著她出了竹舍。
不過眨眼的功夫,外面所有的人都已經整裝待發了。看到少主帶著一個女子出來,諸人臉上都現出疑惑的神色,但是都沒有發問,等候著他的命令。
「如今遼軍居心叵測,恐怕事情有變,我們先撤回去,等候消息。」倪廷宣簡單迅速地交待著命令,同時攬住蘇謐的纖腰,將她托上馬,然後躍上馬背,他們都沒有帶多餘的馬匹,而且就算是有,蘇謐也不會騎馬。事急從權了。
蘇謐又羞又惱,卻沒有掙扎,眼下遼軍已經殺到,能否及時逃進深山裡後果難測,只有暫且跟著他們一起走了。
感受到背上緊貼著的肌體的熱度,蘇謐心中一陣尷尬,上一次前往寒山寺的時候雖然也被他抱住過,但是生死搏殺的功夫,哪裡管地了這些啊,而且當時是嚴冬時節,衣服厚重,不像是現在,不過隔著一層薄薄的夏日衫子。
遠處遼軍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村口處了。村子裡面的人還沒有從倪廷宣這一隊人馬到來的新鮮和好奇之中解脫,緊接著到來的遼人就讓他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慌亂。
危機時刻,倪廷宣調轉馬頭,轉頭向身邊的一個騎士說道:「小唐,你去通知一下這裡的村民,還有附近的村子,遼軍馬上就要到了,帶著大家進山里躲一躲。」
那個騎士立刻領命而去。
蘇謐心念微動,忍不住抬頭看向倪廷宣,她本來正要這樣建議,但是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倪廷宣就已經想到了。
這裡的村民收留了他們,以遼軍的兇殘,只怕不會放過。好在村子緊挨著深山,幽深曲折,山中村民都是從小生活在山間的,只要能夠及時躲進山里去,遼人也無可奈何。
看到遠處不斷逼近的遼軍,雖然從來沒有遭受過遼人的洗劫,村民們也已經感受到危機,有見機地快的已經呼喚妻兒,向山里跑去了。
望著遠處黑鴉鴉的遼軍士兵,蘇謐心中黯然,她也只能在心裡希望他們平安無事了。不過馬上她就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為村民們擔心了。
他們所面臨的將是更加危險的血腥衝鋒。
眾人策馬向山下衝去,奔波之中,蘇謐向身後望去,村子在逐漸地邊遠,變小,她猛地意識到,這一段山中的生活終於徹底地結束了。
而前方,還有殺氣騰騰的遼軍將士阻擋著去路……
第10章 斜暉歸雁
「前面河口處有我們的人馬接應,先忍一忍。」倪廷宣向懷裡的蘇謐小聲安慰道。
他們已經快馬不停歇地奔波了一天一夜。
那天傍晚從山中突圍出去的時候,遼軍雖然戰力精良,人數眾多,但倪廷宣身邊帶的親隨都是精銳,見機又快,出其不意,打地遼軍措手不及。
一番拼死苦戰之後,遼軍還沒有來得及形成合圍,就被他們沖了出去。
眾人突圍之後片刻也不敢延誤,直接向著東邊奔馳而去,力圖將追蹤在身後的遼軍甩掉。
眾人衝出重圍的時候,遼軍雖然沒有人認出倪廷宣來,但是見到眾人將他護在中間的架勢,也隱隱猜出,他必然不是簡單的人物,一直追在後面不肯放手。
幾番咬尾接戰,雖然每一次都能夠成功地甩開遼軍,可是損失也不小,如今跟隨在倪廷宣身邊的只有寥寥十幾騎而已了。其餘的人馬都戰死在了路上。
遼軍騎兵精良,天下無雙,這一天一夜的追擊奔逃和輪番交戰突圍下來,就算是身經百戰的將士也忍受不了,何況蘇謐的身體原本就偏弱。
此時聽到倪廷宣的話,蘇謐費力地點了點頭,呼嘯而過的風聲使得呼吸都急促起來,開口變成了極度困難的事情。
在這樣艱辛的生死逃亡之中,她就好像是深秋枝頭一隻搖搖欲墜的樹葉,而狂風正在耳邊呼嘯,試圖把她從枝頭上捲走。戰爭的淒涼和無奈她已經體會過不止一次,但是戰爭帶來的嚴肅和殘酷卻是在這一刻首次品嘗。
頭腦也變得混亂起來,模糊之中,唯有緊貼著的那一份溫暖還是清晰的,讓她在這風雨飄搖的時刻有些微的依靠。
日頭漸漸落下,天邊的晚霞變成血一樣的色彩,紅的刺眼奪目。
生死交織的一刻,蘇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疲倦。她咬緊了牙關硬撐著不要讓自己昏睡過去,同時不發一聲。上一次就是因為她受不了馬上的顛簸,疲憊不堪,倪廷宣不忍心之下,讓隊伍停下休息,從而被遼人又一次追上。
她明白如今遼軍在後面咬地死死地,一旦追擊上來,僅憑著這點兒剩餘的人馬是絕對無法再一次脫身的。
正在昏昏沉沉快要到極限的時候,卻聽見身邊寥寥無幾的騎士們忽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蘇謐勉強打起精神,抬頭看去,是一條波濤洶湧的大河,宛如一道閃亮的銀色緞子,向遠方鋪陳開去。她的精神一振,已經到了東淮河了,更遠處,可以看得見駐紮嚴整的軍隊,正是倪家安排留守在那裡接應的大軍。
得救了!
眾人死裡逃生,瞬間放下心來。
馬匹似乎也感受到了這樣的氣氛,竭盡最後的力量前去衝去。
營中的人早已經見到了眾人,立刻有整裝待發的人馬接迎了出來。
兩批人混雜一處,逃亡者們如釋重負地停下馬,當即就有數匹馬因為承受不住這樣長久劇烈的奔馳而脫力地跪倒在地上。
幾個騎士半爬半跌地從地上起來,轉身向後看去,追擊的遼軍人馬堪堪追到,眼看著這邊倪家的軍隊陣勢,都策住了馬。
徘徊了一陣子,他們也已經是人困馬乏,似乎知道今次的事情已經不可為,不敢久留,調轉馬頭,立刻往回趕了。
「少主,怎麼回事?」迎出來的竇峰策馬湊近倪廷宣,他驚疑不定地看著遠處的兵馬。看容裝,那似乎是遼軍啊,為什麼會追殺他們墉州的兵馬呢?
轉而看到遼軍已經策馬返身,就要遠去了,連忙又問道:「要不要追擊啊?」
「不必了,」倪廷宣說道:「不過是遼人的一支小隊伍而已。全軍準備拔營返回墉州。情勢有變了……」
他回過身來,竇峰這才看清楚了他懷裡的人,震驚莫名:「這……這是……」
「回去再說。」倪廷宣打斷他的話,一邊把蘇謐抱下馬來。
蘇謐的疲倦已經幾乎到了極限,在馬背上的顛簸使得她暈暈沉沉,想要掙扎著自己下來,可是長期保持著一個姿勢的身體已經有幾分僵硬,完全不停使喚,只是這樣簡單的動作,就感到一陣昏眩。
最後似乎聽到倪廷宣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已經安全了,你先睡一覺吧。」
她知道暫時是已經安全了的,放下心來,不再堅持,只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而又柔軟的地方,就睡了過去。
……
一覺醒來,已經天亮了,陽光如同細密的金線,從身邊的小窗子裡撒進來。
蘇謐轉動依然酸澀的身體,疲憊感還沒有完全消除,她抬頭看向四周,才發現她現在似乎是躺在一輛馬車上,車頂上雕刻著繁複的花紋。兩側的繡金窗簾從雕花窗框上垂下,遮蔽著外界的視線,陽光從絲織物的fèng隙之間隱隱地透進來。馬車的一側,擺著一張碧玉小几,上面放著精緻的點心和果酒。
她身下鋪陳著厚重的獸皮和軟墊,即使是在行走之間也感受不到絲毫的顛簸,使得她一開始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身在馬車上。
她伸手微微掀開窗簾的一角,外面明晃晃的陽光立刻刺痛了她的眼睛。好一會兒,她才適應了這過於明亮的光線,睜大了眼睛看向天空,她睡了多久?竟然已經是正午時分了!
蘇謐眯起了眼睛,調節著眼帘之中的光亮,向遠處望去。
入眼處是一望無際的平原,綠色的地毯鋪陳在大地上,帶著層層的金光,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成片成片的麥田,麥子已經到了成熟的邊緣,綠色之中泛著燦爛的金色。一陣風過,層層的麥浪低伏下來,如波濤般起落不定,綺麗而又壯觀。
風吹動蘇謐手中的窗簾,流淌過蘇謐的鼻端,送來自然的清香。蘇謐的心情忽然之間就開朗了起來。看到這樣生機勃勃、臨近豐收的繁盛景象,任何人都會感到一種油然而生的滿足。
幾個正在勞作的農人間或地站在田地之中,向這邊望過來,眼光之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好奇。
蘇謐的視線拉近,自己所在的馬車正在平穩地向前行駛,車邊是全副武裝的騎兵拱衛在四周。前後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延綿不絕的軍隊戰馬。這是在向哪裡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