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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5:33:34 作者: 燈火闌珊
    何玉旺卻在身後一邊搖了搖頭一邊嘆道:「這火勢也稀奇,到底是怎麼燒起來的呢?還燒得這麼猛。」

    是誰燒起來的?是太后被逼得急了殺人滅口嗎?蘇謐一陣恍惚,她見到妙儀太妃的次數雖然不多,可是妙儀氣度高華,讓她有一種近乎長輩的親切感,如今……

    蘇謐回了採薇宮。在床上坐了快一個時辰,天色已經慢慢變亮了,正在發呆的時候,門帘子一掀,出去打聽消息的小祿子進來說道:「主子……」

    「怎麼樣了?」蘇謐連忙問道。

    「火勢剛剛才被撲滅,已經打聽清楚了,妙儀太妃確實是不幸故去了。」小祿子說道:「屍首……已經在屋裡找到了。」

    蘇謐臉色一陣發白,雖然心裡早就知道必然是這樣的結果,可是還是一陣難受。

    「主子,」小祿子看著蘇謐的臉色,遲疑了一下,小聲說道:「還有一個不得了的傳言呢。」

    「什麼?」蘇謐隨口問道。

    「就是……」小祿子看了看左右,神色緊張地說道:「剛剛奴才去打聽消息的時候竟然聽到有在敬勝齋附近侍奉的小太監說,火勢剛剛起來的時候,當時屋子裡面傳出妙儀太妃的大聲喊叫來。一邊喊著謠言不是她傳出的,後來罵什麼是太后害她,殺人滅口什麼的。當時在場的人都嚇得不得了呢。」

    「什麼……」聽了小祿子的話,蘇謐臉色禁不住變了,問道:「有多少人聽見了?如今那些人呢?」

    「這個,聽說聲音喊地悽厲高亢,估計在附近的人都聽見了的。」小祿子說道:「如今火勢剛剛救下來,人還都呆在敬勝齋附近,只是何玉旺總管奉了皇后的命令,說是要徹查縱火的犯人,火勢剛剛下去沒有多久,就將原本在敬勝齋附近的一干人等統統扣押了起來。」

    「都聽見了?」蘇謐遲疑了一句。這怎麼可能呢?

    真的是太后動的手?蘇謐詫異起來,如果是太后動手怎麼會讓這樣多的人聽見這麼大的破綻?

    尤其是現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太后是絕對不會沉不住氣的。如果真是她動手,必然是雷霆一擊,讓人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反駁。

    不是太后!?

    那是誰?

    蘇謐忽然就想到了那天夜話的時候,妙儀太妃帶著一份決然、一份淒涼的表情。

    那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自己恐怕是活不長了吧?

    是的,就是這樣!

    尤其是太后命人將她以疾病的名義軟禁之後,她也明白,等自己離開了這座宮殿,自己的生命就要盡了,所以,她才下了這樣的決心,自己點燃了自己的宮室,讓所有眼線和看守都因為懼怕火焰而紛紛逃離,趁著這個空隙,把自己壓抑了一生的話語都喊了出來。

    她最後的那些話,會給太后,給王家帶來多大的麻煩不言而喻。

    想起太后剛才那慌亂的表情,那不是做賊心虛的表現,而是因為聽到了妙儀太妃最後的吶喊了吧!

    蘇謐笑了,笑容卻是一種淒涼,她只覺得心中酸楚難忍。

    在長久的與世無爭,隱忍謀劃之後,又涉及到這樣的陰謀之中。蘇謐忽然就想起來小祿子以前說過的妙儀太妃在這個宮廷之中的經歷,她的孩子,還有她的家人……

    這樣深重的仇恨,讓她苦心地謀劃復寵,並且恭謹地侍奉自己的仇人。可惜,在她還沒有開始展開計劃的時候,先帝就突然去世了。而萬般諷刺的是,因為對太后的討好奉承有功,所以她活了下來,在沒有子嗣的情況下得以安然晉為太妃。

    這些年,每天都得對著自己的仇人微笑奉承,連一絲報仇的希望都看不到,她有多麼痛苦啊!僅僅是從那一頭早生的華發就可以知道,她會是如何地錐心刺骨了。

    這個宮廷裡面,有幾個人是真正幸福的呢?

    紅顏暗老白髮新,一閉上陽多少春,少亦苦老亦苦,少苦老苦兩如何?

    這深宮之中,苦的不僅僅是宮花寂寞紅的悲涼,還有更多的陰謀陷阱,爭寵算計,更多的陷害栽贓,含冤難白,讓無數的女子白髮紅顏,痛苦一生……

    「立刻替我梳妝,」蘇謐轉頭吩咐覓青道:「我就要去見皇上了。」

    覓青抬頭看向蘇謐,晨光之下,蘇謐的臉容現出一種決然而又淒楚的美麗,如同花瓣之上的露珠,嬌嬈而又有一種充滿自信的魄力。

    既然妙儀太妃已經為她鋪了這樣好的路,她當然要儘快地順利地走下去,才不會愧對這樣的犧牲。

    齊瀧下了早朝,步入乾清宮,蘇謐已經在那裡等待著了。

    蘇謐上前為他體貼地脫下朝服,換上平常的便裝。

    「謐兒今天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昨晚的火災沒有嚇著你吧?」

    「臣妾沒有妨礙,」蘇謐笑道:「就是擔心皇上,所以早早地過來了。倒是皇上沒有被火勢傷著吧?」

    「朕能有什麼事情。」齊瀧笑道:「身邊的奴才這點子用處還是有的。」

    「就是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身體如何?」蘇謐問道。

    「太后的身體還好,就是精神不太穩當,昨個兒陪著她說了一陣子話,正好早朝的時間了,就直接去上朝了。」

    「這樣就好啊,只是昨天的那一場大火端地嚇人,臣妾都看的心驚肉跳呢。」蘇謐心有餘悸地說道。

    「水火無情,昨天確實危險。」

    兩人正說著,高升諾走了進來,手中捧著卷冊,進來就磕頭稟報導:「皇上,內務府剛剛將這次火事的情況調查了一遍。」

    「怎麼說的?」齊瀧隨口問道。

    「這個,原因尚且在調查著,只是把損失統計了出來。」高升諾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中的卷冊高高地呈上。

    齊瀧卻沒有伸手去接,反而高聲問道:「原因還不知道?都是怎麼當差的?!這樣危險的事情宮裡頭豈能輕視,這一次燒著慈寧宮,幸虧還沒有涉及到正殿,沒有傷著太后。若是第二次,第三次呢?說不定什麼時候把朕的乾清宮都一併付之一炬了!」

    高升諾低著頭,也不敢答話。蘇謐上前把他手中的卷冊接了過來,走到齊瀧身邊柔聲勸道:「皇上不要生氣,如今那裡都燒成一片白地了,也難怪內務府的人想要調查也暫且無從下手啊,此事著急不得的。」

    齊瀧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蘇謐又轉頭向高升諾問道:「宮裡頭可是有太妃不幸遇難?」

    「回蓮主子的話,妙儀太妃她老人家不幸遇難了,除此之外,沒有主子傷著,就是幾位附近的太妃都受了不少驚嚇。」

    「妙儀太妃?」齊瀧聲音里透露出一絲的疑惑,不禁轉頭看向蘇謐,他還記得蘇謐上一次說過這位妙儀太妃是後宮裡頭位份最高的幾位太妃之一,素來人望頗重的。想起這一次不明不白的火災,他臉色忍不住就開始有幾分難看了。

    蘇謐察言觀色,當即說道:「只是火災這樣危險的事情也不能不察,聽說皇后娘娘,一早就把敬勝齋的一干人等都鎖拿了起來,等待調查,皇上,事不宜遲,這樣危險的事情可萬萬不能有第二次啊。」

    「也是,」齊瀧點頭道:「就讓刑部接手算了。」

    齊瀧竟然想要動用刑部了!蘇謐一驚,看來他真是動了疑心了,可是焉知刑部沒有王家的人,蘇謐立刻笑道:「皇上,有幾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既然有話就說來聽聽,謐兒的見解向來有道理的。」齊瀧心不在焉地說道。

    「皇上讓刑部的人接手此事只怕有些不妥啊。慈寧宮地處後宮深處,刑部的官員都是男子,來往多有不便,而且司掌刑訊之人戾氣又重,萬一驚擾了諸位太妃……聽說有幾位太妃已經被昨夜的火事嚇得病倒了,如果再受到驚嚇豈不是雪上加霜?」見到齊瀧面色動搖,蘇謐連忙又道:「依臣妾之間,不如暫時就讓內務府來調查此事,只是缺了個指揮拿主意的,不如就叫一位宮妃前去主事。」

    齊瀧思量了片刻,計較著其中的得失,說道:「也好,外府的男子,出入宮闈終究不妥當,就按照謐兒的意思辦吧。」

    「如今太后她老人家受了驚嚇,只怕病情又要加重,皇后娘娘自然分身乏術,好在貴妃娘娘素來行事公正嚴密,明察秋毫,不如就請倪貴妃來處理此事吧。」蘇謐連忙又說道。

    聽到倪貴妃的名字,高升諾忍不住偷偷抬頭看了蘇謐一眼,神色不變地低下頭去。

    「嗯,」齊瀧點了點頭,說道:「就這樣好了,只是此事必須儘快查明,高升諾,你去傳倪貴妃來這裡。」

    高升諾連忙低頭應是,跑了出去。

    齊瀧又翻開卷冊,看著冊子裡面一連串的數字,一陣頭疼。

    這一場大火,從敬勝齋開始,向外一直蔓延了三四處宮室,中心地點的敬勝齋自然是化為灰燼了。其餘還有三處宮室被燒得半塌,眼看是不能再住人了。還有更多的地方煙燻火燎,狼狽不堪。

    「唉,正好前些日子交待工部修整宮室了,如今就將慈寧宮順道一併修繕了吧。」齊瀧心煩意亂地將手中的卷冊扔下道。

    ……

    倪貴妃接手徹查這一場火災的始末,不久就有了結果。

    倪貴妃正式呈上的摺子說的分明,是因為妙儀太妃宮中的侍女不小心讓火燭引燃了帷幕,引發了這樣一場火災。因為肇事的宮女也死在了火場之中,所以此事齊瀧下旨訓斥了一番宮人小心從事之後就不了了之了。

    至於調查之後,倪貴妃前去面見齊瀧時候又詳細地稟報了些什麼,自然沒有人知道。

    齊瀧在事後專門下了旨意撫慰太后和一干受驚的太妃,並且令人以皇貴妃禮厚葬了喪生的妙儀太妃。而那一晚,妙儀太妃周圍侍奉的宮人,甚至前去救火趕去的早的太監,都被齊瀧以侍奉不周,粗心大意,或者救火不力,延誤事宜等的罪名,不是處死,就是打發進了苦役司。並下令關於那一晚的事情,誰也不能再提起。

    貼身服侍的蘇謐從日常的言談舉止就可以看出,齊瀧對王家的不滿和疑慮又深了一層。只是如今王奢已經帶兵去了前線,後方當然不能有什麼不穩的舉止了。

    這一場轟轟烈烈的大火,就在宮人詭異的緘默之下渡過了。

    第五卷 寒玉生煙·胭脂生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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