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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5:33:34 作者: 燈火闌珊
「可惜當時衛宮破城的時候一片混亂,只怕就是在衛宮之中也不知道流落到何方了,就怕落進了凡夫走卒之手,生生玷污了名家手筆啊。」葛澄明道。
「前人雖然已經縹緲而逝,可是余香神韻依然令我等後人追思。」齊皓笑道。
「顧將軍一代忠良,可惜卻落得滿門盡赤的下場,唉,也是令吾等追思不已的英雄人物啊。」項沮一臉神往地嘆道:「據說破城的時候那位顧夫人就自盡身亡了,偏偏家人也都被倪源那個武夫屠戮殆盡,可惜了三位小姐滿門忠良啊。」
「咦?三位小姐,顧將軍不是只有二個女兒嗎?」一旁的齊皓忽然問道。
「兩位嗎?」項沮反應過來,遲疑地說道:「最近不知道聽誰說起過,還有一位小姐是從小過繼給別人什麼的,好像沒有遭難吧。」他回憶起來,倒是也忘記了到底是從哪裡聽說的。
席間原本歡暢的氣氛忽然就一滯,葛澄明幾乎是變了臉色,對於蘇謐的事情就算是在衛國,無論軍中宮裡,知道的人也很少,顧家的人又都在破城的時候就被倪源殺了個乾淨,怎麼會走漏了消息呢?萬一這樣的消息傳揚開來……
「哦,哪裡聽來的消息?」齊皓饒有興致地問道。
「這個……」項沮撓了撓腦袋,「似乎也記不清楚了,好像是以前聽哪個衛國的降臣無意之間說起過的,倒是他也是不敢肯定,道聽途說而已。」
「哪裡會有這樣的事情,」葛澄明輕笑起來:「只怕是鄉野之談,畢竟忠良之後,世人談論起來,終歸是不想看見忠良之臣無後的,所以編排了出來,聊以籍慰而已。這倒也是人之常情。」
「正是如此,顧將軍雖然是我們大齊的敵人,我卻也敬佩他的風骨,若身真的有後就好了。」項沮順口說著。
「嗯。」齊皓也點了點頭,不再糾纏於這個話題。
只是被眼界高絕的董大家稱讚為瑤池仙品!這應該是怎樣的佳人呢?齊皓想到這個,一個纖細飄搖的身影忽然之間就自然而然地映入腦海。齊皓心中一驚,同時似乎有什麼想法飛快地掠過自己的眼前,卻又轉瞬即逝,讓他看不分明。
這時候,項沮繼續高聲暢談起來。
頭腦里絲毫抓不住頭緒,齊皓搖了搖頭,甩開不知道為何升起的那種莫明其妙的愁緒,與眾人一起談笑了起來。
第09章 天下大勢
上元節剛過去不久,時光飛逝,轉眼就到了月末的時分。正月末的一天,一大早,小祿子和覓紅兩人搬動著梯子,爬上了屋頂忙碌了起來。
覓青走進了院門,看到兩人的舉動笑道:「你們可算有個勤快的時候了,我上次就說了,如今上元節過去快半個月了,你們就知道偷懶,也不把這不用的大紅燈籠撤下去。如今看看宮裡頭,哪一處院子還掛著這樣醒目的東西?」
「覓青姐姐,可不是我想要偷懶,」小祿子的聲音響起來,他一邊撐著上面的橫繩一邊笑道:「看看我們這院子,宮裡頭那一個不說太樸素了些,就是何總管,也嘮叨了好幾回了。還有院子裡那梅花,開著的時候是好,可如今也都要謝了,乍一看,實在是缺了一些靈氣,所以才把這大紅的燈籠一直掛著,看著也喜氣新鮮啊。今天要換上金龍頭了,所以才撤下來,要不然我還不想拿下來呢。」
覓紅在一旁幫忙,把大紅的燈籠接了下來,又把兩隻金色的宣旨糊成的燈籠遞了上去,馬上就是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按照宮裡頭的規矩是要掛龍頭燈籠的。
「就是你的話多,」覓青笑道:「偷懶還要找出諸般的理由來。」
幾個人在外面忙碌喧譁著,屋子裡,蘇謐卻覺得無精打采。交待了諸人自便,她懶懶地躺在床上。
只有深陷局中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所需要面對的種種也許嚴峻凌厲地遠遠超出她的想像。
每每想起皇后那幾次勉強的笑容,冷寂的眼神,蘇謐就覺得心寒。
自己現在所依仗的不過就是齊瀧的寵愛,可是這一份寵愛卻是一把雙刃劍,固然讓她多了不少的機會,可是也帶來了無窮無盡的麻煩。對於齊瀧的這一份接一份的好意,蘇謐實在是懶得再去思量究竟會在宮廷裡面投下如何的重擊,又會引起多大的波瀾和餘韻了。
她正在回想著昨天剛剛過去的與葛先生的那一場會面。
皇帝專門交待的事情,效率自然是非同尋常,就在與皇后商議的三天之後,葛澄明就被召入宮廷,開始負責為大齊的宮妃繪製圖像了。
第一個承接這份榮耀的妃子就是蘇謐。
她穿上深碧色織錦的華麗長裙,裙裾上和裙擺上繡著潔白的點點梨花,由下而上花瓣逐漸減少,使得那明淨的白色好像是在輕柔地向上升騰,到腰間的時候,長裙被一隻寬大的月白色繡淡金色華文的腰帶緊緊束住,纖纖楚腰,不盈一握。外面罩著一件薄的近乎透明的銀色輕紗外袍,朦朦朧朧,雅致含羞。一頭烏髮挽成華麗的天仙髻,用雕琢成玉蘭花樣式的碧玉簪子點綴,上面鑲嵌著圓潤的珍珠。衣飾雖然簡潔,但清新之中別有一番華麗優雅,更襯得人面如花,神色如醉。
她早就將小祿子、覓紅她們打發去看燈玩耍,自己宮裡只剩下陳冽和覓青兩人服侍。等待了不一會兒,就聽見外面的內監稟報葛先生到了。
再一次見到故人,雖然已經有過陳冽的前例,蘇謐也禁不住心潮澎湃,她優雅地站在絹布之前擺好姿勢,隨行的小太監擺放好毛筆硯台等物,就告退了出去。葛澄明撩起袖子,提起畫筆輕輕點了點墨汁。
蘇謐帶著幾分懷念地輕笑道:「先生近來可好?」
「顛沛流離,卻也能夠自得其樂,」葛澄明笑了笑,說道:「我都是一把老骨頭了,好不好又有什麼,倒是二小姐這幾年受苦了。」
「這樣喪氣的話可不像是葛先生所言,」蘇謐說道:「以前先生不是一直豪情壯志,如今雖然跟隨了南陳,可是誠親王也是當代難得一見的英主名將,又有了先生的輔助,他日征戰沙場,必定能夠成就一番事業,父親他在天之靈也會欣慰非常。」
「在這個亂世之中,想要成就事業,只有絕代名將那是萬萬不夠的。」葛澄明忍不住長嘆了一聲,黯然地搖了搖頭。
「如今南陳得先生相助,必定是如虎添翼。」蘇謐問道:「先生怎麼反而喪氣起來?」
「在下不過是一介書生,豈能夠當的虎翼之材。」葛澄明苦笑道,他這句話卻是有感而發,原本他一直自恃才高絕世,必能夠輔佐英主成就蓋世基業,可是經過了顧清亭的失敗之後,卻徹底推翻了他的自傲。顧清亭不僅是他的主君,更是他推心置腹的好友,自己輔佐他的身側,歷次征戰,戰無不勝,可是最後的一次失敗,就將一切全都傾覆,那時候,葛澄明忽然領悟到,人力有時窮,就算自己在戰場上再算無遺策,也有掌握不到的變數。例如那遠在宮廷的勢力變動,就不是他所能夠完全推測的。
「先生可是在南陳不得志?」蘇謐察言觀色,忽然問道。
葛澄明苦笑了一下,道:「還不是那樣的老道理,誠親王確實是當代難得的英雄人物,可惜啊,他只是一位親王而已。」
蘇謐立刻明白,誠親王在南陳是深為陳帝所忌諱的。他以親王之尊,皇室直系,坐擁重兵,讓南陳當今的天子猜疑是難免的。
「聽冽塵說,父親當年的舊部都跟隨著先生,歸順了南陳,不知道現在可好?」蘇謐有幾分擔心地問道,這種宮廷勢力的傾軋是最兇險不過的了。
「這也是我今次前來的目的。」葛澄明一聲長嘆,將事情仔細說來。
「我們歸順了南陳,雖然誠親王禮遇非常,一直看重有加,可惜這件事情傳到了誠親王的兄長,南陳當今的陳懷王耳中,朝中早就有不少忌恨王爺戰功卓絕的jian偽小人,趁機上奏摺說誠親王密謀收羅國外的勢力,又謀反之嫌。」
「幾次下來,雖然懷王表面上是不信,還將上奏的人狠狠訓斥責罰,可是心底里怎麼想的就難說了,前幾年懷王剛剛因為王爺的功高震主而兩度將王爺的兵權裁撤。」葛澄明搖搖頭:「我們也不得不防啊,王爺也是為了這點,就乾脆將我們編入諜報組織之中,離開南陳,前來齊國潛伏,等待時機。」
「所以如今我們才會在這裡。」葛澄明一邊說著,一邊帶著幾分黯然地嘆息道。他的擅長是軍政謀略,戰事布局,如今迫於形勢,卻要在這裡行細作潛伏之事,也算是一種變相的不得志了。
「葛先生認為,開春的戰爭,南陳有幾成的勝算呢?此次齊國九成是要由定國公王奢領軍出征了。」蘇謐忽然轉過話題問道。
葛澄明自信地一笑道:「自然是南陳必勝無疑。」
「先生為何這樣的有信心?」蘇謐問道。
「如果是對上以前的王奢,我只怕還要有幾分的遲疑,可是對上現在的王奢,我卻是可以毫不猶豫地斷言,齊軍這一次必定是要有慘敗了。」
「此話何解?」蘇謐問道。
「二小姐有所不知,王奢此人的脾氣,從他以前歷次參加的征戰就可以看出,此人雖然也可以稱得上是多謀善斷,智勇雙全,但生性自傲,聽不進去別人的諫言。這樣的將領,如果勝,必定是大獲全勝,但如果敗,通常都是慘敗。這一點從三年之前他連續兩次慘敗於皖城之下就可以看出。以前他在齊武帝軍中,每次戰事,多半都是武帝御駕親征,終究有人壓制在他的頭上,使得他的短處不會昭顯,可是如今他獨自統領大軍,這一點就足以致命了。經過那兩次的慘敗,偏偏他在齊國又是位高權重到極點了,眾人顧忌他的權勢,不敢有人給他當頭棒喝,我在齊京之中聽見的,對於他的議論盡皆是嘲諷譏笑,再不就是敢怒不敢言,這樣子,只會使得他心胸更加狹隘難容而已。所以此次我可以斷言,南陳必然大獲全勝啊。」
葛澄明一邊說著,心裡卻有幾分開始擔憂起來,這樣的勝利,也不知道對於誠親王來說是好是壞。雖然王奢的威脅解了,可是後面還有一個倪源,相信陳帝不會愚蠢到自毀長城吧。
「這樣說來,那麼南陳豈不是要趁機收復失地,開疆擴土了?」蘇謐問道。
「這一仗打贏是容易,可是想要收復失地,難啊,想要開疆擴土……」葛澄明搖了搖頭:「更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