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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5:33:34 作者: 燈火闌珊
「才人……」眼見覓青把那碗藥放置在茶几上之後,蘇謐就一眼也不再看,香霖忍不住道。
「什麼?」蘇謐問道。
「那藥如果涼了只怕就要無效了,才人還是趁熱喝才好。」香霖低聲道。
蘇謐忍不住想笑,這個丫頭空有野心,道行卻太淺了,如果真有惠兒的機遇,恐怕下場也是一個樣。暗暗嘆了口氣,道:「既然是鄭娘娘一片心意,覓青,幫我拿過來吧。」
蘇謐從覓青手中接過藥微微抿了一口,苦澀的感覺滑過舌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地香氣。如果不是自己精通醫理,對藥物的感覺遠勝常人恐怕也品嘗不出來。
是什麼?不像是紅花,麝香之類的平常藥物。
鄭貴嬪乾的?不會,她久已失寵算計也算計不到自己頭上來才對。
皇后?難道自己那天的表白有什麼問題?可是也不會這麼快動手。
倪貴妃?對了,鄭貴嬪的父親……
「聽說,鄭貴嬪的父親鄭將軍在倪大將軍的麾下效命,最近很得倪大將軍重用,連皇上都時常稱讚勇猛無敵。」蘇謐忽然抬頭閒扯一般問道。
「正是。我們家娘娘是鄭家的大小姐。」香霖不知道蘇謐忽然之間怎麼會問起這個,覺得疑惑卻不敢不答。
「說起來,原本大家都是一個宮裡的姐妹,如今反而倒是比旁人都更加生疏了,實在是我的過錯,過幾天我就去採薇殿拜望鄭貴嬪。」蘇謐笑道。
她抬起碗來,一飲而盡,這些詭計都是衝著她肚子裡的「皇嗣」來的,想來她們也不敢下什麼厲害的毒藥,免得露了行跡。
香霖鬆了一口氣,蘇謐看在眼裡。「鄭貴嬪費心了,蘇謐改天一定親自拜訪,好好感謝娘娘。」蘇謐的笑容親切而又溫柔。
又客氣了幾句,香霖告辭而去。
「主子,真的要喝嗎?還是召太醫過來先看一看的好。」覓青看著香霖走遠,問道。跟著這碗熬好的藥一起送過來的還有好幾包呢,說是留著以後請主子慢慢喝的。
「拿過來我看看。」蘇謐伸了個懶腰道,整天這麼坐著哪裡也不能去,真是累也累死了。
覓青拿過一包來,蘇謐仔細地翻檢開。
確實是一包安胎藥,藥材名貴又合理,只是其中加了什麼……聞了聞,又找了一些放到嘴裡。
果然如此,專門找來這種東西,倪貴妃也算有心了。
藥里加的是紅蘿藤,這種藥材極其名貴,是一種很罕見的補藥,長期服用可以使人肌膚細膩,光澤煥發。原本只有海邊的懸崖峭壁上出產,採摘不易,所以知道的人不多。不過孕婦如果喝了,對孕婦本身是沒有什麼害處,但是生下來的胎兒卻會變成白痴,而且活不過兩三年。
此藥暗褐色,而且香氣與安胎藥中的一味極其相似,此時又被研成粉末撒在藥里,就算送到太醫院裡檢查也難以看出什麼端倪,還真的費了不少心機。
「主子,這些藥真的每天都喝嗎?」覓青又一次問道。
「喝,怎麼不喝,我還應該好好謝謝她呢。」蘇謐將手中的藥材扔進包里,拍了拍手笑道。
「要不要先請太醫過來檢查一下,萬一……」覓青謹慎的問道,就算不用擔心胎兒,蘇謐的身體也是需要考慮的。
「沒有什麼萬一,」蘇謐笑道,「這藥沒什麼害處,再說,我倘若是不喝,怎麼能夠叫這些人放心呢?」
自己如果這次不中計,她們勢必還要再想別的法子,手段層出不窮,反而防不勝防。自己喝了藥,既擋下了這些算計,又美容養顏,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
「姐姐,好美的梅花啊!」綺煙忍不住從台階上跳下,一邊讚嘆道。她一身緋紅的石榴花錦衣,外面罩著銀狐披風,隨著她的跳躍,髻側的步搖劇烈地晃動起來,環佩叮噹,發出悅耳的聲音。
看著綺煙的動作,她身邊的隨侍丫頭臉色都變了,萬一皇嗣出了什麼差池,她們可都是只有被打死的份兒啊!
「慢著些,小心別摔著。」蘇謐穿著素黃銀花的對襟長裙,青緞子的披風下露出淺淺的拖碧裙裾。手中抱著小暖爐含笑跟在身後。
十二月二十二日,連降了好幾天的大雪終於雪止天晴了,宮中梅花爭相怒放,幽香四溢,大內皆聞,再配著潔白的雪景,更是一派香雪無垠的秀麗風光。
宮內好事成雙,齊瀧近來也是也龍顏大悅,早早下了旨意,要召眾妃於梅花開的最艷的天香園中賞梅開筵。
原本宴會要到酉時才開始,可是一大早綺煙就到了採薇宮,拉著蘇謐想去見識見識天香園中的梅花,如今離筵席開始還有兩個時辰,足夠他們把天香園遊玩個夠了。
自從懷了身孕,皇后特意下旨免了二人的日常定醒,平時閒暇無事,綺煙到蘇謐這裡反而走動的勤快了。
知道蘇謐也有了身孕之後,綺煙完全沒有平常嫉妒的情緒,對她來說,懷孕雖然是天大的喜事,但這種觀念認識完全是她從小被教育和四周如潮的奉承的結果。其實,她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對於自己的身孕有一種對於未知事物的天生的恐懼,得知蘇謐也懷了身孕,她反而生出一種有了同伴的感覺,沒有了孤離感。
今天綺煙興致勃勃,她進宮最初,因為只是個卑微的宮女,自然不能夠到處走動。晉了主位,成了妃嬪,又被逼著學習一大堆的規矩禮儀,每走一步,甚至抬手彎腰吃飯睡覺無一不要講究規矩。懷了身孕之後,身邊的人都變得加倍嘮叨起來,平常整天對自己說著「規矩」二字的人倒是少了,可是全變成「小心,為龍裔著想,不可……不可……」這些話,使得天性活潑的她想出去玩耍都沒有地方。整天就困在西福宮中,想要到院中散個心,都眾口一詞地規勸,「外面風大路滑,萬一閃了身子,動了胎氣就萬萬不可了。」想要到別宮去玩耍,自己又只有蘇謐一個人相熟。所以每天只能跑去採薇宮。
今天終於有了皇上下旨的筵席,這個名目可算能夠讓她們出來好好玩個盡興。
兩人踏進梅園,忍不住驚嘆皇家園林的奢華,難怪眾人皆說宮中園林以天香園為冠,天香院位於太掖池畔,原本是數十年前大齊的一位君王為生性酷愛梅花的寵妃香妃所布置的園子,而且還特意以愛妃的名字來命名為天香園。
兩人一踏進園內就覺幽香撲面,心神欲醉。
梅花開的正艷,放眼望去,宛如一片片彩雲,漫漫相連,粉紅、艷紅、鵝黃、淡綠……各種顏色的梅花妍鬥豔,枝頭上,花瓣上依然有昨夜的殘雪,更有一種「雪壓梅白,梅勝雪香」綺麗盛景。兩人沿著院中小徑漫步而行,真是步步皆景,處處如畫。
正游賞地開心,走過一段路,卻遠遠看見一排人影,是一隊大內侍衛領著一群抬著箱子的太監。
侍衛中當先一人身材挺拔,著玄色金邊的侍衛統領服色的武士服,眉目俊秀,神采飛揚,他眼力極佳,隔得遠遠地已經看清楚兩人,飛快地掃了一眼,低下頭去,眼中卻忍不住閃過驚艷的神色,待走得近了,眾人都看見蘇謐和綺煙二人,連忙跪下行禮。
尤其是其中的侍衛,連頭都不敢抬。平時後宮中也有負責警戒的侍衛,但今天的筵席在後宮深處,為了保駕,調派了很多前殿的侍衛入後宮負責保護,平時這些侍衛多任職在乾清宮一帶,後宮禁地非得令不得進入的。他們雖然不知道二人的身份,自然知道這裡的女子皆是帝王眷屬,不是這些年輕男子所能看的。
綺煙見了那些箱子忍不住好奇問道:「這些是什麼啊?」
「回稟劉才人的話,」太監中領頭的是高升諾身邊的徒弟錢連,自然認得綺煙和蘇謐,「這些是準備晚上的筵席用的花燈和燭火和一些雜耍道具什麼的,奴才們正要抬到正殿裡去布置。阻了兩位主子的路,還望恕罪。」
綺煙聽了大喜,「有花燈,快拿出來給我看看,以前在家裡常玩的,可是進了宮裡就再也沒有見過。」
「主子吩咐,怎敢不從,」眼前幾位都是宮裡正紅的主子,錢連巴結還來不及,當然一口答應:「快打開,請劉才人挑幾隻新鮮的。」
抬箱子的太監中立時就有幾人不易察覺地變了臉色。
綺煙興致勃勃的正要走過去。
蘇謐拉了她一下,道:「他們又沒有準備好,妹妹先不要急,等到了晚上,想看多少有多少,何必急在一時啊。」
如果眼前只是一隊太監,以二人的盛寵問他們先要幾隻花燈玩具什麼的玩耍倒是沒有什麼不妥。可是如今眼前多是年輕侍衛,兩人在這裡盤桓久了難免要落有心人口實了。
綺煙看看身後,自己身邊的宮人也都露出不同意的神色,知道自己的行為恐怕又不合了什麼規矩,失望地道:「好了好了,那就等晚上再說吧,反正晚上拿也是一樣拿的。」
這時,隊伍中的幾人似乎鬆了一口氣。蘇謐看在眼裡,忍不住生了疑惑。剛才她就注意到那幾人變了臉色,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又偏偏說不出來。她問道:「這些東西現在就要抬到正殿去嗎?是宮裡的作坊自己製作的嗎?」
「回主子的話,有些是宮裡的作坊製作的,也有些是戲班子裡頭定製了帶進來的,都是因為今晚的表演特地帶進來的道具。這就要送過去裝飾大殿的。」錢連答道。
「已經檢查過了嗎?可不要有什麼壞的啊,否則耽誤了今晚的興致,你們可是吃罪不起。」蘇謐笑道。
「主子吩咐的是,奴才已經仔細地檢查過了。」錢連諂媚到,心裡也忍不住有點著急,其實這些從宮外定來的花燈器具送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好幾個時辰,自己雖然把戲班子的人痛罵了一頓,但是罵歸罵,此時再去換一批鐵定也趕不及了,而且,對方及時地遞上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看在白花花的銀子的面子上,他也不能太計較了,於是,罵了一頓,匆匆粗略的翻檢了一番,就連忙命人抬了進來。
「這幾位倒是面生的很,好像不是內監吧?」蘇謐看向中間幾個穿著雖然整潔,但明顯雜役打扮的人,什麼時候宮裡可以任由男子出入了,就算是雜役如果是經常出入內宮的,也是有專門的太監承擔的。
「哦,主子誤會了,那幾個都是戲班子的工匠,因為今晚的筵席上獻藝的班子是皇后娘娘特意命人從民間找來的,聽說還是很有名氣的班子呢,為了今晚表演,這些花燈器具的布置還要聽聽他們的意見。都是一群粗鄙之人,沒見過世面的,實在是污了主子的眼啊。」錢連交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