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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5:14:58 作者: 林桑榆
    艾米一愣,反應過來,眸底閃過不忍之色,「從我進公司以來就是這樣。萬事開頭難,那時公司還沒什麼起色,每一筆訂單幾乎都得從酒桌上拿。顧總行事低調,不願借家裡東風,曾經就因為胃穿孔進過一次醫院。好在那筆訂單關鍵,社會反響大、公關團隊牛,公司才一舉成名。後來擴建成立集團,顧總稍微收斂,昨天就……」

    「謝謝你,艾米。」

    宋詩嘉抬頭,不明就裡打斷她,表情誠懇:「我想這些年,若不是你在他身邊真心實意地照顧,如今我恐怕就不是在普通病房見到他了。」

    作為顧長風的私人助理,艾米照顧他理所應當,只是過於悉心照顧就帶著私心。畢竟這樣的男子,很難不讓人心猿意馬。可艾米又比誰都清楚,這個男人,她只能遠觀。因為每當他喝醉,午夜夢回,叫的名字,只那一個。

    想想,艾米想說的話還是脫了口,「宋小姐,您知道顧總送給蘇小姐的商場為什麼叫盛光嗎?」

    「啊?」

    「因為他說,他曾答應過一個姑娘,要給她比這盛世更好的風光。」

    當日之景躍入腦海,宋詩嘉眼潤如汪洋。

    他曾說愛風月,她卻要風雲。如今他如魚得水風起雲湧,可那蒼白著臉躺在病床上,對什麼都無能為力的樣子,全世界卻無幾能見。

    曾幾何時,她以為在這段感情中,自己是付出的那一方。而今才得知,感情如果能稱斤論兩,她才是那個不良賣家。

    顧長風醒來,艾米已經離開,睜眼便見宋詩嘉正忙活。

    保溫桶的蓋子似乎被擰得太緊,她蹙起秀眉使勁也不得其法,最後蹦到柜子那頭拿水果刀,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架勢。顧長風不做聲,看她費盡心思地撬開了保溫蓋,頓時熱氣騰騰,煙霧氤氳在女孩明朗的側臉,令他忽然有了一夜白頭的願望。

    「醒了?起來喝湯,蓮子豬骨。我問過醫生了,說蓮子能去油,對胃好。」

    她扮演宜家宜室的女朋友角色,顧長風卻很不給面子,「味道聞起來不錯,應該不是你做的。」

    宋詩嘉一顆少女心噼里啪啦碎掉。

    其實也不怪顧長風,實在是她太沒有做飯的天賦。唯一一次下廚還是兩人好了半年多的時候,她一時興起跟著家裡傭人學做紅燒獅子頭。顧長風吃第一口,想到了一切可能,太甜太咸或任何方式的難以下咽,但萬萬沒想到的是,紅燒獅子頭裡居然能出現一根骨頭卡住他的喉嚨。骨頭雖小,卡的位置卻敏感,一不小心就會傷到喉管,得先進行藥物軟化。

    顧長風被緊急送醫,顧元恰好回望城,他愛子心切,動用了御林軍將兒子隔絕到誰也不知道的地方,陣仗大到把宋詩嘉嚇壞,父親也整天不停地教訓她:「遲早惹出大事兒你才知道厲害。」

    那一周,宋詩嘉吃喝不下,思君心切加上心懷愧疚,短短七天人就瘦了好大一圈。

    當見到顧長風淡著張臉出現在家門口的時候,她也顧不上丟臉,欣喜得當著爸媽的面,整個人撲上去作無尾熊狀。她在那個熟悉的懷抱里,聽著他恢復如常的心跳,哇哇地哭出聲來。

    是黃昏,頭上無邊無際的天幕是最盛大的背景。他的身子被她的力道撲得微微向後傾斜,手卻穩穩地將她拖住,聽她嗚咽得像只找到回家路的小獸。霞光將兩人的側臉染色,他在餘輝中親上她抬起的下巴,半是不易察覺的溫柔,半是無奈。

    「別人家的女朋友都是貼心小管家,你……」

    她不好意思地在他脖子處蹭,快速打斷他:「我是你的糟心小棉襖!」

    這些並不重要的細節,幾乎連宋詩嘉自己都忘了。但這麼多年過去,他手機里關於她的備註,依舊是她當年的無心之句:糟心小棉襖。每每一翻通訊錄。心想,很糟心啊。

    有了前車之鑑,宋詩嘉不敢再輕易出手,在連逼著他吃了好幾次素食餐廳的飯菜後,顧長風逃了。

    「護士小姐,請問樓上的病人去哪兒了?」

    「宋小姐是嗎?早上一大堆記者不知哪兒得到消息跑來,顧先生已經從私人通道離開了,說之後會聯繫您。」

    宋詩嘉微微失望,護士想起什麼又倒回來,「對了,顧先生留下一個地址,說在那兒存了什麼東西,要您去取。」

    生活在望城二十餘年,上邊的地址宋詩嘉卻也鬧不清楚,問了許久才在一條碧綠環繞的巷子裡找到。

    前方似乎有釀酒廠,站在巷子口都遠遠聞到酒香。跟著地址找進去,發現目標地點是一處院落,裝修並不奢靡卻古色古香。打開門,清冽的酒香氣撲面而來。

    「對不起,我可能找錯了。」

    接待她的人是一個小姑娘,看起來靦腆非常,接過宋詩嘉手上的字條一看,遂嫣然笑道:「您沒找錯,這是顧先生的筆跡。」

    疑惑半會兒,宋詩嘉跟著對方走進院子,在藤椅上坐了沒多會兒,姑娘端出一個精緻的青瓷罈子遞給她,「這壇蜜桃陳釀顧先生寄存在這裡八年有餘了。以前他人不在望城,每年還會特意飛回來親自發酵,監督酒精度數不得超過多少多少,我們都猜想,應該是送給一個很重要的人,總有一天,這個人會出現取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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