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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5:13:18 作者: 雲綠酒
    來的親戚似乎不少,其實我覺得很感謝他們,雖然有些親戚我都不知道應該叫什麼。

    臘月二十九呢,都是第二天應該吃年夜飯的好日子,居然還得因為我們家的事,來殯儀館走一次。

    我可能真的是沒心沒肺,在那種時候,南老爹讓我去飯桌上吃飯的時候,我竟然還是真的覺得餓。

    面前離得最近放著的,是一盤清炒油麥菜,青翠欲滴泛著絲絲的油光,稍微有點點炒過了。

    但是我覺得很好吃,就吃了那差不多一盤子的油麥菜。

    殯儀館的配套設施其實是真的很齊全完善,就比如,還會有麻將桌。

    你看,麻將文化就是這麼博大精深,我看到好幾桌正打著麻將的親戚們,都是一臉的紅光滿面。

    我還不太懂在那種情況下我應該要做些什麼,只是看著自己身上的白色紗布衣服,薄薄的摸起來材質似乎不太好,手臂上還得掛著一圈黑色的紗巾。

    南陽昭跟我一樣的裝扮,我還是第一次覺得他穿的這麼丑。

    南老爹讓我跟南陽昭一人戴了一塊頭巾,應該不算是頭巾,像帽子,也是同樣的白布,頂上尖尖的,最上面裹成一圈,下擺還拖著白白的好長一截。

    然後,我跟南陽昭就跪在靈堂前,抱著一堆淺黃色,上面還有銅錢印子很粗糙的紙,往面前的火盆里里一張一張燒著。

    南陽昭跟我,或許是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哭出來才對,我跟他,難得有靈犀地都沒有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南陽昭從地上起來,可能是覺得腿跪麻了,去上廁所順便活動活動。

    我倒是沒覺得腿疼,只是一張一張燒著那摸起來沙沙的紙錢。

    冬天的夜晚,大概是火盆里的火太大,挨得太近,只覺得那橘黃色明亮的火光,將我的臉映得紅通通的,還有些滾燙起來。

    旁邊,似乎多了一雙腳,看起來不太大,看起來有些不太保暖的白色運動鞋,上面還有那交叉在一起的兩道黑線標誌。

    我沒有抬頭,只顧著燒著自己旁邊還有一大堆的紙錢。

    「南時光。」----

    很輕很淡的聲音,帶著些許涼淡的磁性,很好聽。

    南時光,是在叫我的名字呢。

    我抬起頭來,眨也不眨地看著面前的人,終於有了些反應。

    「顧野哥哥好。」----

    我扯了扯嘴角,想像之前那樣露出八顆小白牙來,只是臉上的肌肉大概是鬧情緒,有些不聽我使喚,最後努力地抿嘴笑了笑,有禮貌地開口。

    是顧野,一身黑衣的顧野。

    上一次見到顧野,似乎已經過了很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黑色顯高顯瘦的原因,竟然覺得顧野看上去比以前高了很多。

    就連五官眉眼,似乎都要比之前突出了許多,那一雙像盛著小星星的眼睛,深邃光亮地讓我覺得炫目又刺眼。

    還是那涼淡的視線,緩緩地落於我的臉上。

    黑黑的碎發不規則地散落在額間,我只看見顧野抿了抿唇,然後第一次定定地對著我的眼睛,低低開口:「你怎麼,不哭呢?」

    是啊,我怎麼,不哭呢?

    可是,我為什麼要哭呢?

    我仰著頭,手裡還捏著一沓沒燒完的紙錢,輕聲低喃了一句:「我不哭。」

    易女士是個壞女人,我才不會哭。

    明明是這樣想的,可是,也不知道是心臟的哪個地方,就總是會覺得有什麼東西哽住了一般,上不去也下不來,就連我的呼吸,都覺得是從那夾縫中努力艱難地擠過來的。

    我看著顧野,他就站在我的身前,離的很近。

    然後,他彎下腰來,那涼淡的好像香草味的氣息,竟然就這麼環繞在鼻尖。

    顧野他,竟然抱了我。

    不是很親昵很熟稔的那種抱,就只是雙手環過我,動作很輕地落在我的後背。

    「南時光,你哭。」

    我聽見我的耳畔邊,跟著響起了顧野那低到讓我以為是幻覺的聲音。

    還好,我就是聽見了。

    我倏地鬆了手裡捏著的紙錢,一把揪著顧野那純黑色的衣角,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原本乾澀得要命的眼眶,這會子一下子就覺得有濕熱洶湧的水意襲來。

    我沒有嚎啕大哭,只是很小聲地,憋著聲音讓眼眶裡那溫熱的液體,大顆大顆地順著臉頰落下來。

    你看,易女士真的是個壞女人,竟然讓她的小棉襖,哭的比小時候失去了最為心愛的玩具還要更嚴重一些。

    啪嗒啪嗒,淚珠子連成線。

    「嗝--」哭的有些岔了氣,我揪著顧野的衣角,一句話都沒有再說,腦子裡的思緒都是混混沌沌的。

    顧野同樣沒有再說什麼,那原本環著我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淡淡地落在我的後背。

    等到我緩過來的時候,才發現,顧野已經離開了。

    如果不是鼻尖還殘留著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涼淡氣息,我甚至都會有一種錯覺,恍惚以為剛剛自己是在做夢。

    我跟南陽昭,就這麼跪了一晚上。

    第二天,大年三十。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早,外面的天還都是不過蒙蒙亮的樣子,那一群人,就抬著裝著易女士的那一方很大很重,木頭做的大盒子,上面漆著一層黑亮亮的油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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