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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5:06:59 作者: 萬斯年曲
    整體來看,房間布置得很有家的感覺,但我累地要死,完全沒心情仔細打量。匆匆洗了澡後,躺在床上,明明很困,卻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我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青糙和泥土的氣息撲鼻而來,夾雜一點點並不刺鼻的水腥氣味,聞起來有一種屬於鄉間小鎮的獨特味道,清新質樸。

    擱在椅子上的手機又響了,幾乎不用猜,我就知道是誰打來的。

    郁臨深焦急的聲音在電話通了的那一刻,清晰地通過電流傳過來:」酒媚!」

    「嗯,是我。」天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讓自己沒有哭泣。

    「我在你家門口,你開門好不好?」

    他放軟聲音,差不多像在懇求。我想到他著急地站在出租屋門口,一遍遍地握緊拳頭捶門,說不定還會招來鄰居的白眼和抱怨,但他一點不在意,捶到手指頭又紅又麻了,也不願意停下來。一想到這樣的場景,我就忍不住難過地哭了,但我不敢讓他聽到,於是我故意裝作無所謂地說:「我不在C市,你走吧。」

    「這個玩笑不好笑,你快出來,」他顯然不信,但聲音卻在顫抖,「有什麼事可以和我說,我一定陪著你,有什麼問題都留給我解決,開門,好不好?」

    「臨深,你回去吧,我真的不在家。」

    「那你在哪裡?我來找你。」

    「別來找我,你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別來找我,也別和我討論,我只想一個人待著。」

    「連我也不想見嗎?」他的語氣透著我從沒聽過的彷徨,讓我的手抖地不成樣子。我不討厭他,也不怪他,最難的那個瞬間已經過去了,我只是疲倦了,不想再應付任何人,不想再討好任何人。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也沒再問,依然堅持著:「我知道你怪我沒有接電話,怪我讓你獨自一人面對本該是我們共同面對的問題。你什麼時候回來?我等你,等多久都行。」

    「別等我了,臨深,」我倚靠在窗口,此起彼伏的蛙叫聲在我的耳邊迴響,一聲接一聲,把我最後一點稀里糊塗的狀態也趕跑了,我聽見自己用如這夜色般幽靜的聲音說,「我們分手吧。」

    空氣一下子凝滯了,我眼裡積蓄的淚水瘋狂滑落,呼吸近乎機械地緩慢,心一抽一抽地疼著,好像下一秒就會喘不上氣。他給我的回應則是沉重的呼吸和窒息的靜默。我不知道他的沉默持續了多久,因為很快,我就掛了電話。

    此時,坐在這輛把我從一個陌生地方帶到另一個陌生地方的陌生的車上,再回憶我和他之間最後那句話,被我刻意忽視的疼痛捲土重來,錐心刺骨。我承認,我是一個自私懦弱的膽小鬼,我愛自己,也需要我在乎的人很多很多的愛,一旦到了某個時刻,我意識到自己得不到,寧可全部捨棄掉,也不要像個可憐巴巴的乞討者一樣生存。他不夠愛我,我喊了二十多年的媽媽不愛我,那麼,我還要他們的愛做什麼?然而事實卻是,我依然愛著他,愛一個人不會因為我不想讓自己愛而停止……

    ☆、12-2

    車子停在市郊的汽車站,離我住的民宿不遠,於是我決定步行回去,也好欣賞一下小城鎮的美麗景象。

    夏天已經遠去,涼慡怡人的秋天在這片節奏緩慢的土地上來的比大都市更分明。黃昏的晚風拂過,零落在地的殘葉翩翩舞動,簌簌作響,天邊的晚霞紅透遠方山與天的連接處,山巒起伏線光彩熠熠、綿延不絕。

    也許是因為剛體驗了一場「光怪陸離」的洞穴探旅,又或者,十一長假即將開始,我可以理所當然地繼續揮霍時間,總之,我的心情不再那麼低落,也不再因為放任自己虛度光陰和金錢而自責。說到這個,我甚至要感謝當時沒有為父母買下房子的自己,否則現在的我哪裡有底氣過想玩就玩、想睡覺就睡覺的豬一般的生活。

    可是……這會不會是另外一種命中注定呢?

    還沒到民宿門口,就聽到屋裡喧鬧的說話聲,熱鬧不已,只是這份熱鬧到底是與我無關的,我也不想參與,身在喧譁中心,也不過讓我自己看起來更落寞孤單而已。

    本來打算直接從外面的樓梯上二樓的,但老闆娘剛好出現在大門口,見到我,二話不說上來拉我,喜笑顏開道:「阿媚,這實在是大喜事,你也進來,我今天真的是太開心了!」

    我看著她的笑臉,不好掃她的興,只得跟著她進門,心下也為她口中的喜事而感到高興。本來在屋裡說話的人見到我,明顯嚇到了,一下子從椅子上坐起來,那表情……我保守估計,至少能吞下他們自己的一個拳頭。當然了,我也被眼前的人嚇了一大跳。

    「阿媚!?」

    鄭辛遠和夏辛春同時喊出我的名字,老闆娘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們相互瞪眼的三個人,不可思議道:「天哪,你們居然認識?」

    我最先回過神,對這倆人微微一笑:「是啊,不過你們這是……?」

    「我外婆家就在N市,在這附近,這次特地回來看她。」辛遠收起詫異的目光,看了一眼老闆娘,解釋道,「我們和陳雪姐小時候關係很好,每次來外婆家,她總是帶我們玩,是名副其實的大姐大。」

    辛春含笑點頭,老闆娘一拍雙手,興高采烈地說:「辛春回來本就是喜事一樁,你們大家又都熟識,這樣吧,我看辛遠和辛春,你們倆晚上就在我這裡吃飯好了,別回去了,我們也好一起敘敘舊什麼的。」

    辛遠沒有推辭,於是老闆娘哼著歌進了廚房,還特地允許女兒去她臥室看電視。

    辛春問我:「阿媚,你怎麼會來這裡?」

    「嗯,來度假。」

    「聽陳雪姐說,你來了一個多月了,看來你的假期很長啊,真讓人羨慕,」辛遠微笑,笑起來的模樣和從前一樣溫和,我也不禁為這樣的他鄉遇故知而開心。

    「哥,離晚飯還有一段時間,你剛好帶阿媚四處轉轉,我進廚房幫陳雪姐的忙。」辛春沖她哥眨眼,也沒避開我,我為這「光明正大」的撮合暗自好笑,但並不惱怒或者尷尬。

    辛遠沒說話,用目光詢問我的意思,我看著往廚房走的辛春,咧嘴笑了:「那就麻煩你當我的導遊了。」

    這家民宿坐北朝南、依山傍水而建,屋後不遠處是山腳,一條十來米寬的小河蜿蜒流過,我們順著河岸上的羊腸小路休閒地散著步。

    「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我說。

    「可能是……」他笑,頭往我這邊靠過來一下,又立即退開,「緣分惹的禍吧。」

    他雲淡風輕的語氣和表情和以前不大相同,卻讓我心裡最後一點顧慮消失,我看著他,他也回看著我,然後我們倆齊齊大笑起來,像約好了似的,這樣的巧合恐怕也只有緣分能解釋地清了。

    我想到辛春,感慨道:」你妹妹現在的狀態很不錯,這下你不用再糾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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