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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5:06:59 作者: 萬斯年曲
媽媽和譚郝心一直不停聊天,偶爾拉上不多話的我和譚郝博說上幾句,場面一度十分和諧,到了點菜的時間,他們倆像商量好了似的,一起從座位上站起來。媽媽滿臉笑容,兩手搭在我的肩上:「郝博,酒媚,你們倆好好交流一下,我們倆去附近有點事。」
譚郝心拍了拍弟弟的後背,又友善地沖我微笑,然後和我媽一前一後走了出去。譚郝博不動聲色,似乎對任何「意外」都能做到泰然處之,淡定地著實讓人佩服。
門被掩上後,他看著我,突然說:「酒媚,要不是知道對方是你,我今天不會過來的。」
我沒想到他如此直白,心裡一滯,也只能抱歉解釋:「我得跟你說實話,我是被我媽逼著才來相親的,實際上我有男朋友。」
他給我手邊的茶杯添滿茶,挑了下眉:「我知道,所以我才會來。」
我被他的話弄得訝然了,他仍是微笑,繼續說:「我也不想相親,所以在知道對方是你的時候,我才立刻答應我姐過來,否則她不知道還要嘮叨多久。和你見一面,至少可以換一陣子的清淨。所以你可以放心,我對你沒有企圖。」
我只呆了一下,馬上領會了他話中的意思,真心笑了:「看來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我看著他遞過來的菜單,擺手說,「你點吧,我對這裡不熟悉。」
他也沒勉強,直接合上菜單,站起來,拉開包廂門,對門外的服務員報了幾個菜名,又折身回來坐下:「不過我好奇的是,你明明有男朋友,阿姨怎麼還給你安排相親?」
「嗯,因為……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我只能這麼解釋。
他沒有繼續問下去,我暗暗舒口氣,終於不再覺得彆扭尷尬了。
也許是因為一上午精神的高度緊張,哪怕現在放下心了,也沒覺得多高興,反而有種亢奮之後的疲勞感。菜的味道怎麼樣,我沒仔細品嘗,基本上嚼爛了就吞進肚子裡,吃了幾筷子,再也吃不下。我擦了擦嘴,挽著包,在譚郝博疑問的注視下抱歉一笑:「我去下洗手間。」
洗過手,剛走到烘手機旁,手機就響了,一看到「媽媽」兩個字,我頭皮一緊,還是接了。畢竟,她是我媽媽。
「酒媚,和郝博聊的怎麼樣?」她的心情聽起來不錯,聽筒里隱約能聽到緩緩的音樂聲。
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那是一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平靜表象之下,盛著忐忑、不安、怯弱和----勇敢。
我看見自己張開了嘴,聽到自己說:「媽,我和譚郝博只是一般朋友,我們對彼此都沒想法,所以……」
「怎麼可能呢?你沒聽他姐姐說,他一看到你的照片就答應來見你了,肯定是不好意思,你們再多處處,我敢肯定,他對你……」
「媽,」我打斷她,鏡子裡的人用一隻手拍著自己的額頭,兩秒鐘後,終於決定再叛逆一回,「我有男朋友了,我現在和郁臨深在一起。」
那端很久都沒有聲音,沒有呼吸聲,也沒有說話聲。我的心沒有節奏地跳著,跳得我心煩意亂,腦袋裡一下接一下轟轟響著。我像一個等待法官下判決的嫌疑犯,又期待又絕望。
就在我心裡的石頭七上八下的時候,她開口了:「你現在在哪裡?」
她的語氣出乎意料地平靜,我驚訝地張著嘴,不知所措了好幾秒,才想起來說話。然而我還沒來得及回答,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我深深吐了幾口氣,長久的壓抑得以釋放,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麼,但……應該沒有什麼會比現在更難了,不是嗎?
我回到包廂,譚郝博已經放下筷子,正對著手機講電話,我在他對面坐下,他用另一隻手指了指自己的手機,示意他先打電話,我對他微笑,用眼神告訴他沒關係。
我給自己倒了杯茶,茶水應該是譚郝博剛叫人上的,還熱熱地冒著蒸汽,包廂里的空調溫度好像變低了,我的手腳止不住地冰冷。
譚郝博還在和人談論工作的事情,表情既不輕鬆,也不緊張。我拿起茶杯,吹了幾下,剛湊到嘴邊,門被人打開了。
媽媽走了進來。
她的眼睛牢牢盯著我,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一直走到我身邊才站定,在氤氳的水汽中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然後揚起手,狠狠一巴掌扇了下來。
火辣辣的痛感在瞬間襲擊了我的臉頰,我低下頭,舔了舔嘴角,居然嘗到甜甜的血腥味。我又仰頭看向她,那張我曾經無比渴望的臉上全是寒冷,她也看著我,仿佛我是她的仇人,而不是女兒。
我沒被這樣的場面嚇到,也早有準備,我只是被打懵了,才怔怔地說不出話。譚郝博以及隨後進來的譚郝心都震驚地看著我,表情茫然到無措。
「不知廉恥!」
母親毫不留情留下這四個字,對姐弟倆略一欠身,藉口有事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把我一個人留了下來。
譚郝博收起手機,很快恢復冷冷淡淡的表情,看著我的臉,欲言又止,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的樣子看起來十分滑稽。滑稽到,我禁不住笑了起來。
譚郝心合上微張的嘴,沒問我什麼,在她弟弟耳邊悄悄說了句話,又擔憂地看了我一眼,才走出去,還體貼地關上門。
「你……」
「對不起,讓你看到這個場面。今天……就這樣吧,我先走了。」
我收斂近乎不正常的笑聲,也不管他會怎麼想,徑直朝外走去,他卻跟了上來,很紳士地說:「你要去哪,我送你。」
「謝謝,不用了,我自己搭車就好。」
他皺眉,不贊同地說:「還是我送你比較合適,外面還在下大雨。」
然後不等我說話,他拿過我的傘撐開,虛摟著我的腰,把我帶到他的車前,拉開車門,讓我坐進去。我只覺得心累至極,也懶得再堅持,便捂著發痛的臉頰彎身坐了進去。
譚郝博上車以後,我報了Red咖啡館的地址,說過謝謝,靠在椅背上,對著窗外茫茫天色發呆。
車子開出去後,他說:「我還是送你去醫院處理一下比較好。」
「沒那麼嚴重,」我又舔了舔散發血腥味的嘴角,麻木無謂地笑了,「皮肉之傷而已。」
他再沒堅持,沉默安靜地開車,直到咖啡館門口的台階下,才停下。我正在解安全帶,他已經先下車,撐著傘,拉開了副駕位的車門,我下了車,他又貼心地把我送到咖啡館的黑色遮雨棚下。
我對他說謝謝,側過挨打的半邊臉頰,就好像這樣,我的面子就能被保住。有人在身後叫了我一聲,我不得不回頭看去,想要給自己留面子的想法一秒坍塌。本來笑嘻嘻的呂微看到我的臉,神情立馬變得嚴肅,眼神在我和譚郝博之間閃爍不定。我懶得跟她解釋,也無意介紹譚郝博是誰。譚郝博塞了一張名片給我,囑咐我有事可以聯繫他,然後對呂微略作頷首,就走下台階,發動車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