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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5:06:59 作者: 萬斯年曲
    「沒事,」我又忍不住用大拇指關節摁自己的太陽穴,「你會那樣做,我能理解,所以沒什麼的。雨小了,我該走了,不耽誤你了。」

    他站起來,無奈地眨了下眼:「走吧,我帶你去吃晚飯,再送你回去。以後你不光要習慣我的『打攪』,也要習慣別跟我這麼客氣。」

    我笑了笑,沒說話,跟著他往外走。

    我們在我住的小區附近一家看起來很乾淨的農家餐館吃的晚飯,他是個體貼的男人,一到桌位,頗為紳士地拉開椅子,讓我先入座,菜一端上桌,先等我品嘗後,才動筷。吃飯時,他沒再說那些讓我頗感壓力的話,只稍微提了一些在國外留學時候的事情作為談資,起初我有點緊張,不太能放得開,但很快,在他低沉磁性的聲音中也能配合地跟著笑。

    大雨漸遠,只偶爾會有一兩滴清涼雨水落在我的臉頰上,風吹過的時候,挺有幾分涼意。郁臨深走在我身邊,突然抬手摟住我的肩膀,霎時間,我的感官都集中到那隻緊貼在我□□手臂上的溫暖手掌,幸好他的車停的地方離我們不遠,他自然地拉開門,等我坐進去以後,那隻寬厚手掌也同時離開,但那種溫暖的感覺卻像烙印一樣打在我的皮膚上。

    回家的路上,我們都保持著沉默,到了樓下,他提出送我上樓,我擺手婉拒,他也沒勉強,和我道聲「晚安」後看著我一直進了樓道,才又跟我揮了手掉頭離開。一直到回了自己租住的小屋,我才把一直提在嗓子眼兒的那口氣吐出來,著實有些累得慌。為了確定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不是我的幻想,我騰地又從沙發上跳起來,跑到陽台看著那輛逐漸遠離視線的車,才敢相信,我和郁臨深真的開始了。

    ☆、6-6

    周五晚上,我剛走進咖啡館,呂微就放下手中的工作跑到我面前,神神秘秘道:「阿媚姐,今天紅姐的心情不大好,你待會兒上樓見到她,得小心點兒。」

    我屈指輕輕彈了下她的腦門:「每個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不足為奇,別這麼一驚一乍的。」

    「你有所不知啊,阿媚姐,」她看了一眼正在角落裡收拾桌子的另一個服務員,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今天下午,店裡來了一個男人,大概四十多的樣子吧,反正保養地挺好,紅姐一見到他,臉色就變了,兩個人不知道在樓上聊了些什麼,直到那男人下樓走了,紅姐還坐在上面發呆,我上去看過好幾次了,剛才去的時候,看到她背對我在抽泣。」

    我的心一緊,紅姐不是個脆弱的人,要是哭了,估計是真遇上什麼不好的事情了,我顧不得呂微嘀嘀咕咕的描述,接過盤子,端著兩杯咖啡上了樓。

    「紅姐,咖啡來嘍!」我笑著把咖啡端到她面前,偷偷打量她。她的臉上乾乾淨淨,妝也沒有花,根本看不出有哭過的痕跡,如果不是呂微看錯了,那麼只能說紅姐是個很會掩飾情緒的人。

    她怔了一下,很快微微笑了:「謝謝,好些天沒見到你了,最近過得怎麼樣?」

    我把盤子放到另一張桌子上,回來坐在她對面:「還行吧,不好不壞。你呢?」

    她攪著咖啡,動作有點心不在焉的懶散。我這才發現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繡花的改良旗袍,襯地整個人更加優雅知性。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悠悠地說:「我啊,反正就是守著這家咖啡館過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我沒有打探人隱私的癖好,看得出來她並不打算讓我分擔她的心情,便轉移話題:「我很羨慕你的,人長得美,又灑脫,我以後要是能有你一半好就知足了。」

    她笑起來,眼角的紋路有點深:「論美,你不知道甩我多少條街,別嘴甜竟哄我。」

    「我哪有,明明說地都是實話。你要是有女兒的話,我敢打賭,她肯定美若天仙,比你還要美上幾分。」

    她的笑慢慢收起,表情略顯惆悵:「我是有個女兒的。」

    我吃了一驚,因為我一直以為她是單身,她也從沒提過自己的家人,突然聽到她說自己有個女兒,想不好奇都難:「真的啊?她在哪兒呢?」

    她看著我,眼神有點複雜,似乎想說什麼,又不能說,許久,她把目光移向咖啡,平靜開口:「她……她不跟我一起生活。」

    我這才後知後覺自己估計戳到她的痛處了,不難猜到,她應該是離婚了,孩子跟了父親。想到這點,我突然同情起她那個女兒,也有點同情這個一直微笑的女人。我沒再繼續問下去,想起自己和郁臨深的事情,決定告訴她也讓她開心開心。

    「紅姐,我----戀愛了。」

    她倏然抬頭,盯著我的眼睛,眼光銳利,而後溫柔地甚至有點激動地抓住我的手:「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對你好嗎?」

    我微微一笑:「嗯……我們才剛開始,他是我喜歡了挺長時間的人,能在一起,我也挺意外的。」

    她拍了拍我的手,她的手有點涼,比空調的溫度還要低,但我卻感到溫暖:「阿媚,恭喜你,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她的話疏散了這段或許會把家裡攪地天翻地覆的關係帶給我的煩慮,似乎紅姐的存在總是給我很多的力量,讓我能擁有更多面對生活的勇氣,某些時候,我甚至會覺得她像媽媽一樣,用很多人生經歷和見識給我解惑,從不厭煩我對生活、對人生的抱怨。

    「是啊,柳暗花明,算是苦盡甘來吧。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帶他來見見你,你幫我看看他是不是值得我愛的男人。」我笑嘻嘻地說。

    她很高興地握緊我的手,點頭連聲說了好幾個「好」:「我等著那一天,不過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我在心裡默默鬆了口氣,能讓自己的朋友開心,也是一件讓人幸福的事情。

    晚上臨睡前,我抱出被遺棄在雜物間的紙盒,小心翼翼打開。以前每次看到裡面的東西,我的情緒都會很低落,而這次,當我再次看到它們時,除了感慨外,只覺得自己幼稚地連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那麼傻。

    先入眼的是那雙暫新的、鞋面鑲著細小碎鑽的紅色高跟鞋,郁臨深和酒舒結婚的那天,我就是穿著這雙高跟鞋,忍著皮肉之痛,買了一次失敗的醉後回家的。

    鞋子下面除了那本《我的名字叫紅》,還有一封用淺藍色的信紙裝著的信。我取出那張有明顯摺痕的信打開,因為是用黑色鋼筆寫的,字跡有點糊了,但並不影響閱讀,信不長,不滿一頁紙,看完也用不了三分鐘。想起當初寫這封信時的心情,跟十七八歲情竇初開的少女差不多,現在再回頭看,著實幼稚地讓人羞愧。

    正在充電的手機突然響起,是郁臨深打來的,我拔了插頭,接聽。

    「在做什麼?」他不疾不徐地先開口。

    「額,在回憶一點過去的事情。」我看著床上的東西,笑著回答。

    他似乎心情很好,饒有興致地問:「那你的回憶里有沒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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