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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5:06:59 作者: 萬斯年曲
    母親未和父親結婚前是一家小衛生所的護士,後來憑著對中醫的濃厚興趣和將近20年的自學鑽研,逐漸成為本地中醫學領域的佼佼者,幾年前受聘到市郊一家久負盛名的中醫院,現在是醫院裡頗受歡迎和病人信任的中醫,連掛號費都比其他醫生高出一倍。若是像父親說的那樣,母親看不上他的職業和前途而和他離婚,我也能理解。畢竟這麼多年了,爸爸依然是一個普通的數學老師,事業上一直原地踏步,沒有任何起色,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想往上發展的想法。

    我站在母親家門口,彈去大衣下擺上的水珠,甩淨雨傘上的雨水,確定不會再往下滴水,才叩響那扇深棕色大門。我很慶幸自己今天穿上了最愛的紅色大衣,事實上這還是我今年頭一次穿它,也許是因為年紀越來越大的緣故,我覺得自己駕馭紅色的能力也跟著衰退。

    等待媽媽開門的那幾秒鐘時間裡,我想了各種看到她時該擺上的表情,嘴角該翹起的弧度,轉念一想,又深覺自己太緊張了,女兒來看媽媽,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麼?

    ☆、4-4

    門被人從裡面打開,我剛彎起嘴角,那聲「媽」還沒喊出口,就被門後的人嚇地發不了聲。我退後兩步,又看了看門牌號,才確定自己沒走錯地方。

    郁臨深估計也沒想到我會出現在這裡,頗為吃驚地看了我一會兒,才側身讓我進門。

    「你怎麼在這裡?」在別的地方碰到他,我還可以接受,這時候在媽媽家看到他,我就有點無法理解了。

    他聳聳肩,似乎有苦難言:「阿姨打電話叫我過來的。」

    我看他的表情,不費一點力氣,立刻腦補出媽媽在電話里不依不撓苦口婆心勸他半天,他不得不答應下來的畫面。

    媽媽端著菜從廚房裡走出來,看到我,不冷不熱地說:「過來吃飯吧。」

    我把包放下,走過去整理餐桌,見她還要進廚房端菜,便拉住她:「媽,您坐著吧,我去就好。」

    「不用。」她輕輕拂開我的手,轉身走進廚房,我站在原地,斂去那一點失落,去衛生間洗手,回到餐廳,郁臨深已經規規矩矩坐在那裡,姿勢很僵硬,我對著他的後背撇了下嘴角,才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桌子上的菜都是郁臨深愛吃的,我不挑食,吃什麼都行,但心裡還是多多少少介意的,母親似乎已經習慣只有酒舒一個女兒,而我成了可有可無的那一個,這麼多年,我以為我已經習慣了,心裡的難受卻沒有減去分毫。

    媽媽對郁臨深一如既往的熱情,就好像他還是她的女婿,對我卻連個微笑看起來都像在敷衍。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同時叫我們兩個一起過來,也不想知道,我在乎的是為什麼我這個小女兒還比不上她一個前女婿!?

    媽媽一邊給他夾菜,一邊叮囑:「臨深,以後多來家裡,雖然你和酒舒……」她沒有點明,「但在我心裡,你已經跟我的兒子差不多了。」

    媽媽這幾年開始發胖,頭髮也剪短了,對著郁臨深笑的時候很有慈母的感覺。我突然明白她的用意了,她在挽回,挽回郁臨深和酒舒的婚姻,她叫我一起過來,也許只是希望我能」適當「地幫著勸他。

    郁臨深點頭,一言不發地吃著碗裡的飯菜。我和媽媽坐在同一邊,能看到他整個進食吞咽的動作,他還是和以前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吃飯時一樣,奉行食不言的原則,夾菜和咀嚼的動作慢條斯理,比很多男人在飯桌上狼吞虎咽的樣子都好看。

    「吃飯別發呆,」母親用筷子敲我堆滿米飯的碗,皺眉道,「到現在一口沒吃。」

    我的心不可抑制的一抖,趕緊收回目光,低下頭吃飯。

    吃完以後,我和媽媽一起收拾餐盤,想幫她洗碗,她卻把我手裡的盤子都接過去:「你去客廳跟你姐夫說說話,我來收拾就好。」

    我尷尬地摁了下自己的太陽穴,第一次生出想儘早結束和母親難得一次的見面的念頭。

    媽媽擔心會冷落郁臨深,我不想讓她不開心,只好不情願地坐在沙發上和他一起看起電視。

    以前我經常期盼能見到他,近來經常見了,我又害怕起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害怕而不是開心,按理說,在法律上他跟酒舒已經沒關係,酒舒也不會和他復婚,我心裡偶爾不受控制的冒出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也不算敗壞道德,但伴隨著的往往是不安和焦躁。

    沙發很長,我和郁臨深一人占據一頭,中間隔著足有兩米的距離,誰都沒說話。我迅速瞥了眼他的側臉,突然想知道,以前他和酒舒單獨來這裡時,兩人之間的距離是多少……我不是嫉妒,只是想知道我所不了解的郁臨深的另一面。

    「你欠我一頓飯。「本來盯著電視屏幕的人不知什麼時候把目光轉向了我。

    「額……「我摸摸自己的鼻頭,」什麼飯?」

    「上次說好請你吃飯賠罪的,菜還沒上,你就有『急事』離開了,所以……」他撇了下嘴角,給了個讓我自行體會的眼神。

    我的臉一熱,那一日的情景我一直不願意去回想,在他面前失態到那種程度,實在難以說得過去,不過他那句看似無關緊要的「玩笑話」著實給我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不用了,你的『誠意』我已經收到,不用再麻煩。」我皮笑肉不笑地說。

    他輕笑一聲:「我不怕麻煩。」

    我的內心正處於瀕臨失控尖叫的邊緣,我努力給自己下各種心理暗示,告訴自己不要聽他的話,不要看他的臉,把他當成空氣,然而我根本做不到無動於衷。

    「不用了。」我生硬地說,同時發現自己的眼睛澀澀的。

    他挑眉看我,好像我是一個供人消遣的小丑。這種不禮貌的眼光,我不是第一次見了,要不是考慮到在媽媽家,我一點不懷疑我會撲過去掐他的脖子!

    廚房的玻璃門被拉開,媽媽擦著手走出來,郁臨深沒有再回我的話,從沙發上站起來,微笑地向媽媽告辭:「阿姨,謝謝您的晚餐,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媽媽點頭:「天黑了開車不安全,早些回去吧,以後常來。」

    我站起來,打算和媽媽一起送他出門,她用眼神示意我停下邁開步子的動作:「酒媚,你今晚留在這裡,我送你姐夫下去就行了。」

    我重新坐回到沙發上,母親送郁臨深下樓,郁臨深推說不用送,母親卻執意不肯。我煩躁地閉上眼睛,說不清自己為什麼這麼情緒化。

    這是我第一次在酒舒不在家的時候,住在媽媽家,可我卻一點喜悅的心情都感覺不到。躺在乾淨整潔的客房裡,我再次強烈意識到我不屬於這個家。

    「酒媚,睡了嗎?」媽媽隔著房門問我。

    我打開燈,披上衣服去開門,郁臨深離開後,她除了告訴我晚上睡在客房外,再也沒多說一個字,現在突然來找我,我很好奇她要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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