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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5:02:59 作者: 一枝發發
    「棠棠你想想,以後你們兩個的路怎麼走?……你們,不過才剛走進社會幾年,經歷過什麼啊。這個社會沒有你想的那麼寬容,連最親近的人都不能接受你們,何況是別人呢,指不定怎麼在背後議論呢!」

    宋曉儷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已經是不易,宋遠棠給她倒水,她剛喝了幾口,又咳了出來,「……咳咳,媽不想讓你受這樣的委屈……」

    宋遠棠哽咽著說不出話。

    他走出病房的時候眼眶有些紅,甚至有那麼一刻很想不爭氣地哭一場。賀尹遲把自己的肩頭借給他,輕柔地撫摸著他的頭髮,「怎麼了?」

    宋遠棠吸了吸鼻子,最終沒有哭出來,「我媽讓你進去。」

    「我?」賀尹遲愣了下。

    「嗯。」宋遠棠想母親可能是有話想要跟賀尹遲說,自己不方便在場,於是找理由離開,「我下樓去買晚飯。」

    賀尹遲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宋母已經移到了條件較好的單間病房,病房裡很安靜,更適合養病。從三樓的窗子裡往下看,能看見一片盎然,湖水蕩漾,在春日的陽光里泛著波紋。

    只不過這幅景象與病房裡的蕭條實在顯得格格不入。

    「坐吧。」宋曉儷抬手指了指床邊的椅子,那個宋遠棠剛坐過的位置。

    賀尹遲走過去坐下,他看著宋曉儷,心裡已經沒有恨意,也沒有其他情緒。他恨過怨過宋曉儷,也可憐過同情過她,但現在他眼裡的宋曉儷,只是一個沒多少時日的重病患者,是個將要離開自己兒子的母親。

    即使她曾經犯下了錯,可因果循環,如今她已經得到報應。她和自己的母親一樣被病痛纏身,被自己的良心譴責,活在一日又一日編織的謊言裡……

    「你母親還好嗎?」宋曉儷問。

    賀尹遲沒想到她開口問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這個,如實回答道,「她挺好的,最近很有精神。」

    宋曉儷虛弱地笑了笑,喃喃道,「那就好……」

    沒人知道那天下午在湖邊宋母跟賀母說了什麼,或許是她終於敢於承認當年自己的過錯,還給了賀家一個真相,也或許是別的話。

    不過確實那天之後,賀母的狀態有了明顯好轉,人也精神了不少,不過最值得讓她開心的事,是當年的事情已經水落石出,她兒子是被冤枉的。

    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須繫鈴人。她再也不用耳邊響起碎碎閒語的時候,自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想還擊卻無能為力了。

    「那件事,你別怪棠棠,他什麼都不知道。」宋曉儷艱難粗喘著氣,那一口氣吊著她的命,「我知道他心裡怨我,我這一輩子,都在努力當個好母親,最後,反而讓他怨恨……」

    「其實我比誰都失敗,沒資格說別人……」

    賀尹遲知道她口中的別人,指的是自己的母親。

    當年宋曉儷把賀母說得一無是處,說她教書育人卻養出個同性戀兒子,可她自己又何嘗不是,沉浸在自己的教育之中,百般阻撓,最後的宋遠棠,不還是死心塌地地喜歡賀尹遲。

    她從來都沒有資格說那樣的話。

    「小棠跟我一樣,骨子裡要強,他想跟你在一起,連我的話都不聽,反正我這一走,也管不了你們了……」

    賀尹遲聽出來她這話里的意思,挑起了眉。

    宋曉儷深深洗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希望你是真心對他的,別讓他受非議,更別讓他受了委屈……」

    賀尹遲說,「我會的。」

    談話就到了這裡,宋曉儷還想說什麼,可她的氣力已經不足以支撐,只好向賀尹遲擺了擺手,意識他出去,自己要休息了。

    那是他們唯一一次交談,也是最後一次。

    第三天的凌晨兩點,宋母忽然併發症發作,被拉進了手術室里。手術進行了三四個小時,到了黎明,東方的晨曦微微亮起,好不容易給人帶來一點光的希望,卻最終以失敗告終,終是沒有搶救回來。

    宋遠棠第一次那樣崩潰,他跪在地上握著那雙乾枯冰冷的手,臉頰緊貼著已經沒有脈搏的手腕,哭得像個孩子。

    可是沒有了母親的他,再也沒辦法當個孩子了。

    第六十九章

    宋母的葬禮辦的簡單,來的都是些親朋,宋家沒有十分交好的親戚,來的人也只是走個過場,靈堂上獻一束花,過來安慰宋遠棠幾句。

    葬禮是宋家舅舅幫著打理的,儘管宋遠棠十分不願意麻煩他,可這種事是他第一次經歷,什麼都不懂,總要有個人出來主持。

    宋父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雖說他跟宋曉儷已經離婚二十多年了,但因為有宋遠棠,這二十多年裡沒完全斷了聯繫。宋曉儷住院的時候他去看過一次,但宋曉儷堅持不見他,沒想到再見已經是在葬禮上。

    這二十年他對宋曉儷和對宋遠棠的愧疚,終於是沒辦法再補償。

    下午人漸漸少了,宋遠棠本以為快沒人了,該來的親朋都來過了,所以他看見賀尹遲跟賀母的時候,驚訝了一下。

    賀尹遲穿了一身莊重肅穆的黑色正裝,高挑的身材勻稱修長;而賀母則穿著一條黑色長裙,右手握著一支白菊,左手扶著兒子的手臂,緩緩走進來。

    走到宋遠棠身邊的時候,賀母停下來,將手裡的白菊遞給賀尹遲。賀尹遲上前幾步將它輕輕擺放在宋母黑白照片前,和其他白菊鋪在一起,隨後退了幾步,禮貌地鞠了個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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