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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5:02:59 作者: 一枝發發
    宋遠棠說,「拿點東西。」

    宋曉儷讓開了路,轉身要回自己房間,把桌子上的東西一併帶走,好像是一袋子瓶瓶罐罐的藥。

    「媽,你生病了?」宋遠棠皺起眉,擔心地問。

    宋曉儷沒回頭看他,發出一聲不愉快的哼聲,略帶嘲諷地說,「還知道關心你媽啊?」

    宋遠棠沒接氣,低頭陷入沉默,或許還有自責。

    宋曉儷看他這副樣子,態度稍稍放好了不少,「別大驚小怪的,我能生什麼病,都是保健品。」

    到底是年紀大了,身上的部位器官像機械零件,總有生鏽損壞的時候。宋遠棠不放心,一時忘了自己回來的目的,說,「我還是帶你去醫院做個檢查。」

    「做什麼檢查?!」宋曉儷斥責他,「麻煩又花錢!」

    宋遠棠還想說什麼,她已經提著一袋子保健品回了房間。

    宋遠棠這才想起回來的正事,一時也沒辦法說出口。

    他去自己房間翻找東西,房間空空蕩蕩,積了薄薄一層灰塵,顯得更冷了。其實沒什麼好帶的,因為很快他又要從賀尹遲那裡搬走,去下一個地方。

    等他出來的時候宋曉儷正好也出來了,兩人僵持了幾秒鐘,宋曉儷才問他留不留下來吃飯。

    宋遠棠沒有心情吃飯,直奔主題,「媽,我想問你一件事。」

    宋曉儷看了他眼,「什麼事?」

    宋遠棠問,「當年你是不是找過賀尹遲的母親,還去人家單位鬧,謊說他騷擾我?」

    聽他提起這件事,宋曉儷露出不悅的面容,「你又提那個姓賀的幹嘛?」

    「到底有沒有這件事?」宋遠棠也著急起來。他太想知道真相,儘管他心裡已經隱隱拼湊出來了一個真相。

    「有是有。」

    宋曉儷很乾脆的坦白,反正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兒子就算對姓賀的再念念不忘,還能怎麼樣麼?

    於是她說,「不過我說的又不是假的,那個賀尹遲騷擾你不對嗎?!還有他媽,一個高中老師,把孩子教成這樣,還來騷擾別人家孩子,還不准我說嗎?」

    「他沒有!您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宋遠棠氣得臉紅,生氣又憤怒,反駁道,「他從來沒有騷擾過我,都是我自願的。」

    「是我自願跟他走在一起的,你對他有偏見,才這樣誤會他!」

    宋曉儷忽然激動起來,「是,我是對他有偏見,可那又怎樣?我總不能看著我兒子的前途被他耽誤啊!」

    宋遠棠緊握著拳頭,額角有汗,緩緩開口,「這是我自己選的路,要說耽誤,也是我自己耽誤自己的前途,跟他沒有關係。」

    良久,宋曉儷都沒有說話,在兒子離開的這幾個月里,她好像看透了一些事情,也好像更加看不透了。心從頑固到慌亂,再到回顧這二十多年,她忽然懂得了宋遠棠的叛逆從何而來。

    只有被困在高牆裡的孩子渴望外面的世界,而那些自由的、在外飛翔已久的鳥兒,才真正眷戀著家。

    是她錯了麼?

    「媽,」宋遠棠坐下來,捂著臉輕聲說,「你說尹遲的母親把他教成了個同性戀,您自己的兒子又何嘗不是呢?」

    他的語氣縹緲輕柔,終於把這麼多年的心事吐露出來,比想像中更加風輕雲淡。

    宋曉儷震驚地回頭看向他,她終於明白了抓不住的一絲牽連,明白為什麼宋遠棠忽然提起這件事,還總是為賀家辯解。

    「你、你……你交往的那個男人……」

    宋遠棠點點頭,「嗯,他就是尹遲,你說的那個『騷擾』我的人。」

    宋曉儷呆立在原地許久,任何話語都描述不出來她臉上的震驚。

    「你可能不知道,他母親……因為當年的事受了刺激,之後精神就出現了問題,狀態一直不是很好。」宋遠棠說,「這些年,你心裡過得真的踏實嗎?」

    宋曉儷扶住一邊的桌子,才堪堪站得住。

    不踏實,她心裡從來都沒有踏實過。

    她怎麼可能看不出來賀尹遲對自己兒子的心思,幾乎每晚送他到樓下,回家後又打電話,一聊就是很久,儘管有時候只是講講數學題,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但她把電話給宋遠棠的那一刻,兒子臉上的欣喜幾乎是要溢出來,瞞不過她的。

    宋曉儷震驚又憤怒,每一個發現自己孩子早戀的母親或許都是這個反應,何況曖昧對象還是個男生。

    所以她只能一邊斷絕他們的聯繫,一邊安慰說服自己,是對方騷擾小棠,小棠不願意的。

    這樣的謊言每天都在腦海里進行,時間久了,連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心安理得地騙著自己。

    最終宋遠棠沒有留下來吃飯,他拿了一些生活用品,之後便離開了,宋曉儷沒有送他,在房間裡沒有出來。

    宋遠棠回到家,家裡沒有人回來的痕跡,客廳還是空蕩蕩的。

    他等了一下午,賀尹遲卻沒有回來,宋遠棠這才恍惚想起賀靈珊的話,她把東西幫賀尹遲拿走了,人自然是不會回來了。

    這裡離賀母住的醫院遠,這段時間估計賀尹遲不是住在醫院看護,就是住在家裡,工作那邊最近也忙得發昏,除非拿一些緊要的東西,近期應該不會再回來。

    儘管兩人打過幾次電話,但每次都是匆匆說幾句就掛了,掛電話的時候,宋遠棠心裡的期待一次次落空,即使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在期待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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