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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5:02:59 作者: 一枝發發
他滿腦子都是賀尹遲那句,她不想見你。
是啊,賀尹遲的母親根本就接受不了他,自己的出現沒準還會刺激到賀母,鬧得不得安生。
那不是任何人想要的結果。
儘管早晚有一天他們得向家人坦白這件事,眼前的幸福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可如果要付出腥風血雨的慘痛代價,那麼那一天還是晚來一點好。
宋遠棠有些自私地想。
他無措地抱著雙手回家,走到門前才發覺門已經被風吹上,而自己沒有鑰匙。在門外乾巴巴站了一會兒,寒風侵入雙腿,腳也凍得冰涼。
他拿出手機打算給賀尹遲打電話,可言猶在耳,宋遠棠不想這時候給他添亂子。
外面的雨夾雪已經越下越大,已然變成了中雪,厚厚一層覆蓋在地面上,枝椏上,素白一片。
蹲在門外等了好久,開鎖的電話就在牆上貼著,宋遠棠沒有要打的意思,空空看著地面,也不知道在等什麼。
最終他什麼也沒等到,凍得不行了才裹著衣服下樓,穿著拖鞋走進雪地里,去物業那裡要來了鑰匙。上次他出差忘記帶鑰匙,賀尹遲在物業那裡存了一把,後來沒用上,就一直沒取回來。
拖鞋被融化的雪水打濕,回來的時候宋遠棠雙腳凍得發紫。
他似乎已經沒了知覺,抖落大衣上的雪,將已經涼掉的飯菜收進冰箱,還有融化的奶油蛋糕,沒倒滿的紅酒,藏起來的禮物,全部都很可笑。
上一秒他們還是溫情脈脈,下一秒就如空中水泡,輕輕一觸碰就破。
原來他們之間的感情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堅固。
爭吵、冷戰甚至是動手,在每對情侶之間都會發生,他們不能例外,只是宋遠棠做不到不在意。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些年被包裹得多麼脆弱,如同易碎的藝術品,稍稍一碰就會碎。賀尹遲始終是捧著捨不得摔一下的那個人,等到有天他不小心磕了一下,藝術品便開始坍塌。
等都收拾好了,宋遠棠停下來,光著腳站在地毯上,切了一塊蛋糕。
賀尹遲今晚應該不會回來了,他想。
吞咽下已經變形的蛋糕,他的胃裡才稍微舒服了一點,剛才下樓灌了冷風,抽筋似的疼。往常這種時候賀尹遲會倒好熱水,去給他找胃藥,然後命令他躺好,給他輕輕按摩胃部。
今天宋遠棠只能忍著點,胃疼又不是什麼大事,等蛋糕吃膩了,才把剩下的全部扔進垃圾桶里,好好的雙層蛋糕就這麼浪費了。
果然晚點的時候,賀尹遲發簡訊說今晚不回來了,讓他早點睡。宋遠棠想問兩句情況,又忍住沒問,簡短回復了一個字:好。
簡直要多聽話有多聽話。
入眠不知不覺變成了一件難事,宋遠棠關了燈,卻怎麼也睡不著,大概是以前太依賴賀尹遲了,今天人不在,連躺在床上也不習慣。
到了凌晨,還沒有睡意,宋遠棠下床翻騰一番,找到了藏在抽屜里的安眠藥,順著熱水吞下幾顆。
他明天還要上班,經不起這麼熬。
印象里,高三那年就是這麼熬過來的,無休止的失眠,噩夢纏身,狀態不佳。鋪滿桌子的試卷,形容不出來的焦躁厭煩,還有晚上貓發情的難聽叫聲,總是在夜晚糾纏著他……
剛發現聯繫不到賀尹遲那會兒,他還以為對方換了手機號,一整個暑假他都在忐忑不安中度過。心酥酥痒痒,總是被什麼東西揪著似的,期待又害怕,整日晃神在一張張數學試卷中。
他以為開了學就能見到賀尹遲,聽他一個遲來的解釋。哪怕沒有解釋,就能見見也好,放學後像往常那樣在班級門外等著自己。他甚至想,如果賀尹遲再放肆越過界限,去攬他的肩或者摸他的頭,他可以忍住不再躲閃。
那時候的宋遠棠驕傲而單純,用高高在上的難以接近的冷漠來掩飾內心的自卑和熱切,只有賀尹遲懂他,願意接近他了解他。
他是那樣的天真,面對突如其來的愛情一頭扎進去,不動聲色地愛著,也沉默地接受著賀尹遲的愛意,沐浴在其中以為一晃就能過一輩子。
現實總是比幻想殘酷得多,高三的時候賀尹遲整個人在他世界裡失蹤了。
是的,只是在他的世界。
宋遠棠時不時還能聽到他的名字,聽他準備考哪個學校,在追哪個女生,昨天回校做什麼……這個人好像就在他身邊,可卻再也沒出現在他面前。
他偷偷去找過賀尹遲,當時李飛宇他們聽說他回校,喊他一起打球,但等他去了籃球場也沒看見賀尹遲,只有李飛宇他們,大概人已經提前走了。
高三開學之後不久,宋遠棠生了一場大病,在醫院住了兩天,儘管很快就好了回到學校,可怎麼也找不回原來的感覺了。
仿佛身體裡有什麼東西隨著大病一起被抽離走,他的靈魂已然離去,無論做什麼都是麻木的,沒有精神的,宛如被人牽扯在手的木偶。
線是在老師手裡,還是在宋曉儷手裡,都不那麼重要。總之那根線就這麼牽扯著他,走過一堂堂課,一次次考試。
直到有一晚,他偶然看見被堆放在抽屜里的賀尹遲的日記,眼淚忽然如泄閘的水,怎麼也止不住,最後奔潰地蹲在牆角埋頭大哭,才恍然明白被抽離走的是什麼。
嘗過糖水的甜,便再也不甘忍受白開水的平淡無味。可是他還是要回到這枯燥得連白開水都不如的生活里,日以繼夜地學習複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