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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3:22:59 作者: 君子在野
為了「愛」,殺生可以和打羊胎素一樣容易,何況全世界每天都有數不勝數的年輕女孩拋棄她們不足月的嬰胎,綻開年輕而蒼白的面孔迎接新的生活,愧疚不過一瞬,快樂才是真的。
連陳紅錦都忘了自己也曾殺過生,但她付出過代價,慘不忍睹。
她把車停在新天地,名品街亮著燦爛的霓虹,廣告牌巨大而奢華,女模特一手拈唇膏,勾起的小指挑著一隻高跟鞋,輕佻的睨視芸芸眾生。陳紅錦依次逛過去,她是這裡的熟客,店員看到她都滿臉堆笑往上迎,她不注意,只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看。
仿佛又年輕了,那家叫做殤愛的店果然名不虛傳。
她攏了攏頭髮,舒一口氣。
店面闊朗,卻沒多少顧客,一對情侶挽著手與陳紅錦擦肩而過,男的四十多年紀,已經開始謝頂,女孩則最多不過二十五,薄而整齊的劉海下面一雙圓眼睛,嘴唇小巧,水嫩而嬌嗔。
陳紅錦聽見女孩撒嬌,吊著男人要這要那,中年男人寵溺的看她一眼,說好啦,都給你買。
櫥窗里擺著昂貴的手袋,限量款手鍊,玲瓏的禮服把模特包裹的像一條銀色的魚,女孩歡欣雀躍,陳紅錦一陣反胃,店員正好取來她看中的一對高跟鞋,還沒來得及拆鞋盒,陳紅錦輕輕搖頭,翩然而去。
心裡沒來由升上一陣怒火,上下牙來回碾磨,剛才那一男一女的樣子勾起了她的回憶,陳紅錦在露天咖啡廳點了一份蛋糕,叉子一下下往巧克力里扎。
第一次看見沈嘉的不忠,也是跟這麼一個小姑娘,是他的秘書,大學剛畢業,有著豆腐般嬌嫩的皮膚和圓而天真的眼睛,所有無辜的美人兒都長著一樣的眼睛,年輕,靈動,千嬌百媚。
第二次看見,是在公司無意間撞破他和女下屬,穿職業套裝,身段圓熟而優雅。
第三次,是在家中的陽台,打開窗伸了個懶腰,正看見樓下一輛錚亮的黑車,沈嘉和陌生的長髮女孩吻別,陳紅錦沒看清她的臉,只記得有一頭深棕色好頭髮,像甜品店傾瀉的巧克力瀑布。
噴泉嘩啦啦的噴涌,陳紅錦咬了一口蛋糕,神情冷而倨傲,一如廟堂里的菩薩。
她一直隱忍,盡職盡責扮演著正妻的角色,安慰自己,她們再年輕也終歸是妾,「立」字加一「女」,連吃飯都得站在桌邊的丫鬟。
她的悲哀也是所有正室的悲哀,在忍耐的日子裡,靠在精神上踐踏那些不請自來者,彌補人老珠黃的不甘,她其實沒本事質問自家的男人,因為輸不起。
她最大的賭注是青春,早已經在煙燻火燎間揮霍殆盡,這筆帳,她冷眼看著,比誰都算的清楚。
色衰而愛馳,一句詛咒,割在她心上。
人前勤儉持家,莊重樸素,偶爾逛名品店也只不過怕穿戴太差丟他的面子,一手將沈嘉打造的金光閃閃,自己退居幕後,本以為熬到頭總算苦盡甘來夫妻恩愛,只可惜糟糠之妻,側重點在糟糠,從來不是妻。
她連一個能打發時間,轉移注意力的孩子都沒有。
好在她手裡還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男人優越感全來自事業,他再喜歡玩,為著打下的江山也必須乖乖回家。陳紅錦咬著牙,何況,她還有「殤愛」。
第一次知曉那家店,是因為沈嘉公司的高管家屬們相約打牌,幾個身量微微發福的中年婦人,挨個兒驚嘆李家太太最近一段時間的改變,皮膚緊緻,眼睛清澈,連頭髮都烏黑如雲,身段更是日益苗條,大家一個勁問她去了哪家美容院,李太太眨巴眨巴眼,報出了殤愛的名字。
嬰兒精元最足,用來內服外敷,駐顏效果奇佳。聽說老闆姓艾,不知是不是在婦產科有門道,總成批成批弄來好貨,價格開的高,但試過的人都說值。
效果堪比養小鬼,最多半年,回天有術,青春回溯。
第一天享受服務,陳紅錦躺在美容台上,被屍油的味道熏得幾欲作嘔,差點中途放棄,兩眼一閉,想著小秘書,女下屬和巧克力瀑布的嘴臉,兀自咬牙堅持。
連去幾次看到效果,望著鏡子裡的自己簡直移不開眼睛,漸漸不怕屍油了,又加了香薰,全身護理,腿部按摩,全套結束再來一頓特別的晚飯,剁碎男嬰蒸出的肉泥,用西蘭花和義大利面配菜,吃的快意十足。
慢慢的越來越習慣,恨不得去的再頻繁些,錢花的越來越多,但她容光煥發,皺紋淡了,脖頸修長,眼神清澈,日益年輕,滿手血污有什麼要緊,能喚回他的心呀!
聽說下次又有好貨,陳紅錦咽下最後一口蛋糕,忍不住雙眼放光。
剛待離開,腹部突然傳來一陣脹痛,被體內的一隻手往下墜著似的,從腹部到腰膝一片酸軟。
一瞬間又沒了。
當晚沈嘉竟然回家吃晚飯,看起來情緒很好,陳紅錦不知道他在公司股份上玩的貓膩,扎著圍裙在廚房忙碌,不多時端出幾樣家常小菜,沈嘉用筷子撥拉,心想吃了大半輩子還是這幾種花樣,哪裡比得上艾草,為了討他歡心,天天變著法子換菜譜。
話雖如此,借著餐廳壁燈的光,突然發現妻子容顏有變,似乎……看起來又年輕了,不知是不是公司新出的保養品有了作用。
「最近氣色不錯。」沈嘉說。
陳紅錦往臉上摸了摸,有點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