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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4:19:48 作者: 米心
    還有一張特別少女靈動的臉,笑起來,酒窩如春風動人。

    可她不怎麼注意鏡子裡的人有多麼漂亮,而是快快洗完澡,催促白阮非關燈睡覺,別講話,白阮非還以為迷鹿會選擇開燈到天亮,孤男寡女,月黑風高,點個好幾千瓦的燈才有安全感啊……

    可迷鹿想的是,關燈才更加自在,不用兩人面面相覷,偶爾目光碰到對方也不會尷尬,最重要的一點是,好死不死的白阮非換上了酒店提供的白色浴服,沒有紐扣,也就腰部分系了個帶子,露出赤裸裸的六塊腹肌。

    白阮非當時的理由是他的衣服被海水沾濕了,而且還有沙子,不能貼身入睡。理由合情合理,迷鹿妥協,所以她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燈光一熄,就完美地解決了這個難題。

    嚴重的雄性荷爾蒙,已經被燈光殺掉。

    關了燈都一個樣,不是黑,就是特別黑,尤其白阮非的瞳仁特別特別黑,根本不能在黑夜中發亮。

    窗外有風在拍打,果然靠海的地方風就特別大,像一種催眠曲一樣,迷鹿已經發困了,迷迷糊糊中聽到白阮非低低的聲音。

    他究竟在說什麼呢?又輕又淺,像呼吸的聲音,好像還有些悲傷……

    就這樣鑽進自己的夢裡,好聽的聲音,眼睛黑不溜秋的,沒有發光點,金髮卻閃閃發亮。

    他在自己的夢境裡,就像彩色電視在深夜裡變成沒有信號的五彩屏幕,安安靜靜的,不知道要幹嘛,而是想也想不起來,他曾出現在自己的夢裡。

    曾用憂傷的眸子。

    一直凝望著她。

    ……

    ……

    回到宿舍是星期日的傍晚,從剛才到晚自習都沒有出現唐粒的身影,趙團團在迷鹿的耳邊講:「你說唐粒翹課了怎麼也不說一聲?我在群里@她也不回,她是打算玩失蹤,換張新臉再出來?」

    「404」宿舍,除了唐粒缺席外,其他人都在自己的床位上。

    「我打個電話吧。」迷鹿拿起手機撥打號碼,「哎呀,她手機關機了。」

    「唐粒不會出什麼事了吧?」趙團團難得關心別人一會,畢竟新開了一家甜品店,唐粒一向大方,要是她在,明天就帶宿舍的人集體去吃了,而且永遠是唐粒掏錢,而且她身上那股迪奧小姐的香水味,一天不聞到還真不習慣。

    「唐粒能有什麼事?你們忘了唐粒是多麼自信的女人了嗎?她走路還自帶風,不缺錢又不缺臉,她這種女人怎麼可能會被網上的那些話吹走?……我估計她真的是又換了張臉,換個ID註冊就擺平了,我猜啊,她是正處於手術恢復期不能來!」

    姚樂說完了,就繼續刷手機里的社交軟體,迷鹿和趙團團也就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了。宿舍關燈的時候,大家都還在玩手機,這也是每個宿舍的「通病」。

    十一點半的時候,迷鹿的眼睛已經感到疲倦了,放下手機正打算睡過去的時候,趙團團殺豬一樣的聲音攪碎自己的放鬆。

    「哇,團團你!」

    迷鹿差點就覺得自己耳朵聾了。

    「你們沒有看到唐粒微博里的消息嗎?剛發的……」

    趙團團突然低下去的聲音顯得很陰森,迷鹿想了想,回:「唐粒總算上線了,怎麼?她是發了自拍,還是推廣?」

    「瞧趙團團那動靜,我猜估計是唐粒發來的自拍,像換了張臉一樣了吧,怎麼手術這麼快就恢復了?」

    姚樂的聲音還帶著嘲諷。

    然而,並不是,唐粒並沒有上網,微博顯示是用時光機定時發布的,而最新的一條微博,特別刺眼:

    ----我的死與所有人有關。

    一下子就讓迷鹿覺得胸口一陣難受,那種難受是被突然的東西冒昧闖進來的,根本不能夠阻止,它就那麼死死地咬著不放。

    趙團團感覺胸腔都大了一圈,而用看起來鎮定的聲音說:「唐粒她……是不是被盜號了?」

    姚樂也附和道:「應該是,有人故意捉弄她。」

    黑暗中,只有三部手機的屏幕發出微亮的白光,而屏幕裡頭的字卻如此刺眼,仿佛在瞳孔裡頭,永遠不會消失……

    那一天晚上大家都覺得是個惡作劇,可唐粒任何的通訊工具都像是消失了一樣,不回的微信,不回的電話……雖然一致認為唐粒明天就會出現,而那條消息就會被她本人粉碎,只不過那一天晚上,大家怎麼都睡不太安寧。

    然而早上過去了,那個消息也沒有被人刪,直到某一天,迷鹿的手機突然顯示來電人是唐粒,大家就都松下一塊巨石,只不過,開口說話的人……是唐粒的母親。

    唐粒死了,燒炭自殺的,死在自己封閉的房間裡,這是唐粒的母親親口承認的。發現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臉上還帶著精緻的妝。

    迷鹿覺得胸口這塊巨石突然膨脹了,直到沒完沒了地墜落下來,壓在自己某根發疼嚴重的神經。

    趙團團的聲音有些淡,在自己的面前悲傷響起:「走吧,小鹿,到時間了。」而看見她身上穿的那件黑不溜秋的衣服,與她淡雅仙氣的臉有些不搭。

    迷鹿知道要去哪,跟大家一樣,去參加……唐粒的葬禮。那一天風特別大,開始刺骨地冷起來,那些白色的花圈立在那裡特別悲傷,另迷鹿眼眶酸到了鼻尖。

    站在那兒,迷鹿覺得這是個夢,不怎麼清晰,仿佛隨隨便便就要醒過來的夢,所有的人都是不相干的,所有的事都是泡影。

    唐粒的微博仍舊有人在留言,但並不是哀悼死者,而是繼續惡言惡語,甚至詆毀嘲諷死者,在最新的也是最後的一條微博底下的留言:

    「假的假的!噁心!有種直播自殺啊?不就拋掉了個號,發這種東西噁心人是吧?」

    「這個女人我昨天還見過她,在紅燈區,一百塊一次,沒想到她這麼不要臉說自己死了!」

    「真的死了?那不關我的事!」

    「博主不要太衝動,這種玩笑可不能隨便玩,太嚇人!出來解釋一下。」

    「大家不要被騙了,這個婊子一定去韓國整容了,發布假消息,掩蓋事實,這種人還想從頭再來?知道自己過氣了,想搞大新聞?」

    「黑木耳,想用這種手段騙取關注度?還要恐嚇我們?假臉假胸,死了最好!」

    「博主究竟死沒死?有沒有人知道怎麼死的?」

    「是不是被『日』死的,呵呵!」

    ……

    ……

    各種各樣的評論,歹毒的,殘忍的,好奇的,曾經也刺入唐粒的心臟吧……唐粒只是個愛美的青春期女生,還沒有成年,有著這種年齡該有的敏感與自尊心,她不容易攢聚起來的幾十萬粉絲,突然都在辱罵自己。

    那是怎麼樣的心情呢?

    像一條巨大的河流,淹沒自己吧,淹沒每一寸的冷嘲熱諷……所以,就不想要呼吸了吧,所以,就想快點逃離這個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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