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2023-09-25 04:19:48 作者: 米心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一個聲音比一個高分貝,忽然,是家具翻倒的聲音,讓迷鹿這個外人聽得心驚肉跳。後來這些可怕的聲音終於停止了,但這樣反而更可怕,靜得連微風聽起來都讓人一驚一乍。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鹿衛生間那扇門被人推開了,緩緩的,又沉重的。迷鹿一抬頭,看見白阮非那張漂亮的臉有明顯的淤青,嘴角出了血。
「阮非你……疼嗎?」
迷鹿皺起眉頭,白阮非在水龍頭下吐出了血,「我真不想讓你看到,但老天總是在機緣巧合下讓你瞥見我所有的事。」
「但這一次……特別狼狽……向壯子,你忘掉好不好?」
他一身是傷,聲音沒有了之前的瘋狂。迷鹿將毛巾遞給他,「如果是命運讓我看到,那我就得知道清楚。白阮非,告訴我好不好?」
白健忠是因為知道了白阮非吸毒的事而來的,不僅如此,再加上最近白阮非逃學的事,兩人吵來吵去,兩個都是倔脾氣。
白健忠的教育手段,說不過就打。那時候他急了,用椅子一甩在白阮非的頭上,要不是他用手擋住頭,後果不堪設想。還是那一套,他總是罵自己家的孩子一文不值,一無是處。
那一天晚上,白阮非不喊疼,不哭一聲,只是不停抽菸,一包又一包,後來他吸起了毒。在月光下,將針頭插入自己的靜脈。
迷鹿說:「你不要這樣踐踏自己的身體!白阮非,我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白阮非一臉痛苦,這一次他的眼睛黑得嚇人,迷鹿覺得此時的白阮非是那麼陌生,又是那麼脆弱。「我不知道……心是複雜的……」
他的聲音飄飄忽忽,又遙遠。
「毒品能夠讓我遠離這個世界……向壯子,我真是脆弱……」
他的聲音又虛弱,又是那麼顫抖。
就在這時候,白阮非用小刀將自己的胳膊劃了幾刀:「我似乎感覺不到疼,他也不會看見我的疼。」
迷鹿瞬間奪走他的小刀,他已經變得,或者痛苦得亂成一團,她提心弔膽地看著他,然後說:「我看見了你的疼,你不疼,我疼,把血擦擦吧。你要怎麼才……好起來?白阮非……」
面前的是個極其瘋狂,又絕望脆弱的白阮非。他究竟是怎樣活著的呢?那些自殘留下來的疤,一定讓他度個無數個痛苦且支離破碎的夜晚。
青春期是什麼?叛逆期又是什麼?那些憂鬱的少年,一定在某個路口蹲了很久,才發現,他們懂得了愛,是痛苦的另一面。
那一天晚上風一直刮,迷鹿坐在白阮非騎的機車背後。他說,這是發泄心情的最快方法,騎著機車,風就會特別大,大到吹乾眼淚,把自己的心吹上天空。
機車的聲音很自由,每一個風景都是一閃而過的,就像鳥兒一樣,毫不留戀。
那一天夜晚天空竟是淺藍,特別明亮,月亮又大又圓,雲層像白色條紋,擋住了半邊的月亮。
昏暗的燈光一次次籠罩他們的頭頂,穿過閃爍的車燈,每一次落下來的光線都很柔軟,卻在下一秒這個光圈漸漸進入濃稠的黑暗。光線不停切換,像帶他們進入另一個世界,另一個寬大的時空。
向迷鹿坐在白阮非的背後,以一個朋友的身份,她實在太擔心他會想不開,所以一直跟在他身邊,沒想到他是要去騎機車,非常有型的機車。
看見他一頭獅子一樣凌亂的金髮在風中放肆,身上只穿著一件阿瑪尼的黑色T恤,暴露出脖子上蒼白的肌膚,身上有愛馬仕的大地香水味,迷鹿覺得不怎麼好聞,像一種腐木一樣的味道,或者說像開在腐木身邊的花一樣。
一股溫暖的木頭味道。以為是腐木,卻長出花香,這是迷鹿當時的形容。白阮非無拘無束的,在變幻莫測的光線中,看不見他漆黑的眼珠子,還有那些傷口,那些血液、淤青統統消失在這偏橘的光線中。
迷鹿在風中感到特別舒服。她心情空曠,就唱起歌來:
「……我流浪於空氣中
流浪於空氣中
這透明的距離
從銀河跨到月球
無聲無息
我在空氣中等待
不知道名字的人
希望她在呼吸中
感受到了我的存在……」
迷鹿唱准了詞,唱准了音,她唱得忘情極了,根本沒有看到面前的白阮非肢體僵住了,過了很久,他才說:「這是什麼鬼歌,難聽死了!」
誰知道迷鹿拼死反駁:「那是你不會欣賞!這首歌在我初中的時候很火的!叫《我流浪於空氣中》,是我當時最愛聽的一首歌,就是……不知道唱歌的人是誰……真遺憾……」
白阮非覺得心一團熱,他幾乎想要哭,想要抱住身後這個大隻的女生,但是他只是將車速加快了,迎風而使劉海上揚。他只是自大地說:「都沒有我唱得好……」
「你都不唱這種慢歌的,說實話,我還真有點好奇……你唱一下?」
「不要!我不喜歡這首歌。」
「真沒品位。」
迷鹿繼續迎風唱完那首歌:
「……我在空氣中
呼吸著你的空氣
我知道終有一天你會看見我
我也知道終有一天我會愛上你
LOVE,不過是你一眼教會我的字
念念不忘如同呼吸
我知道在某一天
我會遇見你
所以將名字寫滿在空氣里
我流浪於空氣中
我的呼吸在愛你」
那一天,風真大。迷鹿的歌聲仿佛被風拋得很遙遠。只是她並不知道,這歌聲同時飄進了白阮非的心裡,像一隻自由的鳥,闖進他的世界,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心裡想的都是這個女孩的臉。
直到在很久的時候,再回憶起來,他的心臟像飽滿過頭的情緒,有一天漲開了,很疼很痛,不停像河流一樣溢過記憶,鮮明的時候,幾乎讓他溺息。
……
……
陽光照過窗子折射出的光線是45度,像一隻鴿子的翅膀一樣站在牆上。一向不聽課的白阮非突然正經起來,迷鹿還以為他這次被打了就要再反抗幾個月,誰知道他的恢復能力那麼強,根本沒有失去半點樂觀。
迷鹿正在為買到天文展覽的票而邀請許竹一起去看,周六的時候,可以去喝奶茶,可以看星星……但是這個討厭的白阮非,總是在這時候來打擾她,手機的微信留言:「星期六有任務。」
她明明確認好這個周末放假的,才排隊好久買的票。「什麼情況?」她放下手機,直接回頭問本人。
「你周六不能去,要工作。」他微笑的樣子,一點也不可愛。
「怎麼這麼突然?」
「不突然。我臨時改的。」
「我有點事……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