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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4:19:22 作者: 感悟生活
上了車子,張總又詳細介紹了一些「新時空」這個娛樂新貴的背景資料。據張說介紹,這個地方坐落在市區最繁華的地段,占地面積約3萬平方米,建築面積6萬平方米。前兩年由臨江獨具物色的弄堂改造而來,工程由香港瑞豐集團和臨江復興建設公司合資開發,總投資11億港元,香港瑞豐集團占97%股權。工程依照「整舊如舊,保護歷史,文化興市」的思路,對該地區進行保護性開發,以保留代表臨江市民階層文化的老弄堂建築,並建造具有現代氣息的新建築。
因為是假日,不象平常那麼塞車,很快就到了張總所說的「新時空」,遠遠就看到一片流光溢彩的世界。
走進「新時空」,這是一群由老弄堂建造而成的臨江早期建築物,保留著當年的磚牆、當年的瓦,處處遺留下老臨江的歷史風情和文化底蘊;在臨江新時空的裡面是一個紙醉金迷的國度,按照二十一世紀現代都市人的生活方式、生活節奏、情感世界、消費體驗度身訂做,無一不體現出閒適生活的氛圍和格調。顯然「新時空」改寫了老弄堂的歷史,對本已走向歷史文物的老弄堂注入了新的生命力。漫步新時空,仿佛時光倒流,重回當年。那青磚步行道,那紅青相間的清水磚牆,那厚重的烏漆大門以及那雕著巴洛克風格卷渦狀山茶花的門楣,使得觀光客仿佛置身於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的臨江。然而一步跨進每個建築內部,則又是非常現代和時尚。原先的一戶戶隔牆被全部打通,呈現寬敞的空間,四季如春的中央空調,歐式的壁爐、沙發與東方的八仙桌、太師椅相鄰而處,酒吧、咖啡室與茶座、中餐廳和諧搭配,牆上的現代油畫和立式老唱機悄聲傾訴著主人的文化品味。門外是風情萬種的老弄堂弄堂,門裡是完全的現代化生活方式,就這樣,一步之遙,恍若隔世,真有穿越時空之感。
雖然時間不到6點,遠遠沒到臨江晚餐的尖峰時段,但「新時空」里已是人流如織,很難找到一個靠近窗邊、視野開闊的餐檯。
我們選了一處瀰漫著浪漫的歐式風情酒吧坐下,每人點了一份西式簡餐,給妻子和兒子每人要了一杯咖啡,而我和張總則要了各3小瓶啤酒。張總點餐的時候,我掃了一眼菜單,嚇了一跳,330ml小瓶裝的啤酒每瓶50元,超市裡面最多也就2、3元。我問服務員,有大瓶裝的啤酒麼?服務員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搖了搖頭。張總說,來這裡消費就講究一個情調、氣氛,宰的就是追究所謂情調的小資們,哪裡會供應大瓶裝的啤酒呢,既然來了這地方,就不要心痛錢。
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問:「這裡原來的住戶呢?」
張總答:「都讓政府和開發商連哄帶騙地動遷走了。」
我問:「什麼叫連哄帶騙?」
張總說:「當初改造這片地方,政府是以文物保護、城市改造的名義進行的,這地方的老住戶每戶才拿了一套幾十萬元的動遷房。現在這裡每棟房子的價值超過幾千萬元甚至上億元。幾十萬元與幾千萬,這個落差實在太大了,所以一直有些老住戶到市里甚至到北京去上訪。」
我說:「我不是純粹的商業開發項目麼,跟文物保護有什麼關係?」
張總說:「有呀,這裡有一間房子,是*早期最重要的一次會議遺址,於是就跟文物保護、政治需要掛上鉤了,而且舊城改造本身是為了推進城市現代化的公眾利益。有了政治需要、公眾利益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所有個人利益都得讓路。這些上訪戶再鬧也是白鬧。」
張總所言,真實地反映了中國城市改造中以政治需要、國家利益、公眾利益為藉口,犧牲個人合法利益的殘酷現實。象「新時空」這樣打著漂亮旗號,名正言順地向特殊群體進行利益輸送的情形,全國各地比比皆是。我聽了惟有一聲嘆息。
於是我想到,自己的不幸只是國人無數不幸中的一分子,實在不需要耿耿於懷。
168、與律師各取所需
第三章 進京求領導
168、與律師各取所需
隨後幾天,張總和程平分別專門過來陪我,開車到臨江附近幾個景點去轉了轉。到臨江幾年,工作上焦頭爛額,這些旅遊景點我居然都沒有去過。
我雖然呼吸著自由的空氣,身邊有至愛親朋,眼前美景如畫,但因為案子尚無結論,工作安排更沒有著落,自然我無心賞景。
休息幾天之後,眼見「十·一」長假很快就要結束。我決意儘快到北京去一趟,一來向領導認錯,畢竟因為我被司法機關查處,給關心我的領導們造成了政治上的極大被動;二來我也想就下一步我的工作安排,試探一下領導的意向。
走出看守所大門時,劉海波律師跟我講,北京的領導曾對他特別做過交待,去北京由他直接跟唐總秘書聯繫,讓他陪同我一起去北京見領導。我當然不會提出異議,相反有些話讓律師作為見證人跟領導說可能更方便。
我急不可待地跟劉律師取得了聯繫,開門見山地說:「劉律師,我想跟您馬上見面商量一下赴京的事。」
劉律師說:「程總,您不要這麼心急呀!您再休息幾天,把身體和精神調理一下,幾年時間耽誤了,又何必在乎一、兩天時間呢。」
我語氣堅定地說:「我現在一切都好,身體沒問題,精神、心態也沒問題。後天長假就結束了,我希望明天就去北京。」
「既然您態度這麼堅決,我這邊沒有問題。」劉律師慡氣地說。
「那我馬上來你的律師事務所,跟你碰一下具體細節,怎樣?」
「我現在跟一位當事人在外邊談事情,我們過一個小時就在您家附近的上島咖啡見面,你看如何?」
「好,一言為定。那地方我熟悉,過會我先去訂一個包廂。」
我如約提前到了離家裡不足500米遠的那家咖啡館,找服務員要了一個單獨的包間,服務員特意強調包間有最低消費188元,我說沒問題。話一出口,我突然發現自己身無分文。因為過去十年來,我要麼是在中央機關被人供著,接受宴請都是他人花錢;要麼是在大型央企當領導,身邊有部屬前呼後擁,請客都是下屬埋單;家裡由老婆管帳,我也從不逛街,因此身上很少帶錢,或者沒有帶錢的習慣。發現沒有帶錢的尷尬之後,我對服務員說,我家住對面小區,我約了朋友過10分鐘左右就回來,包間一定給我留著。服務員說,好,過一刻鐘您若不來,包間就不能替您保留了。
我快步離開咖啡館,回家找妻子要錢。因為「十·一」長假,妻子、兒子都在家。我跟妻子說:「等會我去咖啡館見劉律師,你給我1000元錢,到時準備埋單用。」
妻子很不情願地說:「你一走幾年,我哪裡有錢給你?跟劉律師見面,讓他埋單不就得了。」
我忍耐著自己的不快,解釋道:「我現在已經不是原來的身份了,不能給人家提供幫助,怎能再讓人家為我們的事情破費。」
「程平和唐總不是找人給了他很多錢麼?」妻子不屑地說。
「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呢?!人家是幫我呀。」我有些生氣,明顯提高了自己的嗓門。
妻子見我很是生氣的樣子,極不情願地從包里掏出500元錢給我,說:「上島咖啡500元消費肯定夠了。」
我以和解的口吻說:「老婆你別生氣,等我工作了,還不是全部工資都交你保管,到時10倍、100倍還給你。」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不要反悔!」妻子一本正經地說。
我拿了錢返回咖啡館,等了半個多小時,劉律師才出現。我們東拉西扯了一小會,立即切入正題。
我向劉律師打聽道:「你說這次辦理取保候審手續,集團提供了很大幫助,由集團出面做了擔保,唐總是否談及我的工作安排問題?」
劉律師不加思索地說:「您是唐總的愛將,誰不知道您是著名的改革者、年輕有為的企業家,現在沒事出來了,要麼讓您回東南貿易集團,要麼另外給予更大的重用,您放心好了。」
我苦笑著說:「哪裡會這麼簡單!我這次出事,已經給領導造成很壞的政治影響,從檢察院秦道炯特意提醒我不要回單位這點看來,重回東南貿易集團的大門似乎已經關死了,能爭取回北京或其他地方擔任一個副職可能就不錯了。」
「您不會開玩笑吧。以您的強硬作風,怎會甘於副職?在國企當一個副職有什麼用?!」劉律師搖了搖頭。
我誠懇地說:「我對官場生態多少是有些了解的。我被關幾年,就算無罪出來,已經造成無法挽回的政治影響。能爭取一個有實力企業的副總就不錯了,不能再有過分的奢望。過幾年在副職崗位上做出一番突出貢獻來,時過境遷,找機會再重新開始。」
「副職對您太委屈了,純粹是浪費人才。我從沒見過象您這樣優秀的企業家,為人義氣更讓人敬佩。官場上誰屁股象您這麼幹淨,就沖您進去這麼久,不但自己沒事,而且沒有牽連任何一位領導和部下,這一點官場上幾個人能做到?!我相信,北京方面一定會給您一個應得的回報。」
我想了想,直截了當地說:「劉律師,這事我還真不好開口。過去我給人的印象是狂妄、自大,吃了這麼一個大虧,總歸有點長進,所以這次回京見領導,我只是當面向領導檢討、認錯,再就是對上級的幫助表示感謝,不便提出任何要求。是否您從側面跟唐總試探一下集團領導的意思?不要提任何要求,只需要探聽一下領導對我下一步工作安排的意思就行了。」
劉律師仍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很慡快地說:「這樣好。我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您低調一些,我則竭力向集團領導說明您的能力、為人和義氣,爭取一個好的結果。」
我糾正道:「這不是一個唱紅臉、另一個唱白臉的問題,我是真心誠意地去向領導檢討、感謝,當然如果領導能對我的工作安排有個說法,那是再好不過了。」
劉律師不好意思地說:「還是領導有水平!您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後我還指望靠您幫助、共同發展呢,我能不盡心盡力麼?!說實話,接您這樣麻煩的案子,如果只是為了幾個律師費,誰都不願意冒這麼大風險,我幫您首先是敬重您的為人,再就是指望救您出來,大家長期合作。」
見他說得這麼露骨,我敷衍道:「你不要客氣,只要我幫忙得到,自然一定要感謝你這份恩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