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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4:19:22 作者: 感悟生活
    我心想,這牢頭獄霸分明就是訓導的二狗子呀!

    第一章「坐排頭」結束後,老大吩咐大家回到各自位置靠牆坐好,然後壓低聲音說:「昨晚的叫聲你們都聽到了?」

    5、6人同聲說:「聽到了。」

    我跟「老廣」沒吭聲。老大看了我一眼說:「湖北,你小子聽到沒有?」

    我小心應付道:「我什麼都沒聽見。」

    老大皮笑肉不笑地說:「看看,看看,還是當官的聰明吧。人家什麼都沒聽見,那才叫聰明!」

    我低頭不語。

    老大接著說:「剛才訓導叫我出去抽菸,我打聽過昨晚的叫聲了,訓導說那是一個在押人員故意搗亂,已經被關禁閉了。你們都給我老實點,小心被關禁閉。進了禁閉室,大小便就只好拉自己褲襠里了。不想去那地方的就不要找事!」

    我聽出了這話里的威脅氣味,心想這到底是替看守所掩飾,還是替看守所抹黑呢。

    大約半年後,我又接連幾個晚上聽到了這種悽厲的嚎叫聲,另一個監房老大傳達的訓導解釋是:一個在看守所被關押了6年的人,突然瘋了,每當深夜就亂喊亂叫,看守所正在為其申請保外就醫。

    我在看守所長達三年多的被羈押中,多次深夜聽到的這種毛骨悚然的悽厲嚎叫,真相到底如何或許只有看守所高層掌握,作為一名在押人員是永遠無法求證的了,而一個犯罪嫌疑人居然被關了6年以致瘋了的說法,加之腦海中那揮之不去的悽厲叫聲,無疑給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衝擊!

    我暗暗發誓,即使我被他們關上五年、六年,也絕對要保持一個良好、健康的心態,絕對不能讓別人看笑話。

    106、新老大的嚴厲警告

    自從郝局長提審我之後,很長時間我沒有再被提審,算起來被提審的次數差不多有四十次了。

    監房裡的老大案子二審結束,在宣布維持原判後的第3天,即被集中送去了監獄。老二順理成章地取代了老大的位子,作為監房老大的一個重要標誌是,獲得了每周一上午被邵訓導叫出去「抽菸」、談話半小時的權利。

    看守所一般每半個月集中押送一次已判刑確定的犯人去監獄,據說是先統一送「臨江市新生犯監獄」,在那裡進行為期3個月的集訓,把規矩做好後再分別遣送到各勞改場所,只有極少數特殊犯人直接送市區的一個有百年歷史的監獄。

    每到押送犯人去監獄的那一天,早飯後管教就叫「某某號,整理好東西,出來!」

    被送往監獄的犯人即迅速把自己的物品打包。老大打包的時候,把我的一件新毛毯和一床新被褥打包準備帶走,老二過來笑嘻嘻地拿著那件新毛毯說:「老大,這件東西我看上了,你總得給我留一樣吧。」昔日威風八面的老大無奈地說:「你行呀,咱們裡面見!」

    我看了心裡暗自發笑,這平日稱兄道弟、狼狽為jian的兩人,為了多占他人一點點便宜,時機一到就立馬翻臉了。

    老大被帶走後,有人爬上鐵柵欄去看熱鬧,並開始現場播報:

    「一隊武警持槍進院子了。」

    「開來了兩部監獄的警車。」

    「楊頭他們全部反銬著帶到院子裡了。」

    「楊頭他們全部蹲在地上了,監獄警察與看守所在辦交接。」

    「楊頭他們開始排隊上車了。」

    老二突然沒好聲地說:「你他媽的煩不煩,老楊都滾蛋了要叫什麼楊頭楊頭的!」

    老三、老四跟著厲聲威脅道:「不識相,皮癢了不是!」

    那個倒霉蛋立馬反應過來,趕緊爬下來作揖道:「老大,我錯了。」

    「哼!識相就好!」

    我心想,一位令我深惡痛絕的牢頭獄霸終於走了,換來另一位心胸更為狹隘的牢頭獄霸。

    隨著時間推移,新進來的在押人員取代我成為眾矢之的,我由「新兵」變成了老兵,特別是辦案人員不再經常來提審,我在監房中的處境有所改善。按照新老大的指示,我把洗馬桶的活交給了「新兵」,仍然負責洗碗和擦地板。

    自老大楊光毅被押往監獄服刑後,老二汪成希取而代之成為新的「排頭」,權力開始明顯地向老二轉移,老三、老四漸漸奉老二之命行事。在這種微妙的權力平衡下,新老大對監房裡的所有人似乎格外親切起來,不再頤指氣使,老三、老四也不再刻意把矛盾指向我。

    一天晚上洗完澡,老大汪成希主動找我聊天,對我說:「小程,你逮捕多久了?」

    我受寵若驚,這是我到207監房後,第一次被人以姓氏稱呼,而不是被稱為「湖北」或 「湖北佬」。我連忙答道:「已經快3個月了。」

    「哦,最近他們提審有新的內容沒有?」

    「沒有。還是那兩句話。」

    「看來是快結案了。」老大說。

    「是嗎?我就盼他們早點結案。」我有些興奮,想到老大經常與訓導談話,是否聽到什麼消息呢。我壓低聲音問:「老大,你是不是聽到有關我的什麼消息?」

    老大故作神秘地說:「當然是聽到一些消息,你應該是快結案了,而且事情不大。」

    我說:「我本來就沒有什麼事,是有人要整我,騙取了市委領導的批示。」

    「誰的批示?」

    我警覺地說:「我也不清楚,據說是有馬浩然書記的批示。」

    「他媽的,馬浩然就愛批示,老楊和我也都是他批示抓進來的。」老大憤憤地說。

    我表示同情地說:「是嗎?」其實我心裡想,馬書記批示抓了象楊光毅、汪成希這樣的人渣,真是功德無量。

    「如果是馬浩然批示抓你的,事情就複雜了。要是你不認罪,不會很快結案的。」老大說。

    我急忙問:「那他們最長可以查多久才結案?」

    「我聽說最長的一個關了5年多才放出去,是中國銀行臨江市東城區支行的一位副行長,挪用公款證據不足關了5年多。」老大一臉壞笑地說。

    「太可怕了!」我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隨口應付道。

    老大突然把臉一沉,口氣嚴厲地說:「你一時半會出不去,雖然來這裡有段時間了,但裡面的規矩你不是很清楚,明天有新人來,你不要多嘴找事!」

    我不知道他為何突然翻臉,識相地說:「明白。我現在是自顧不暇,老大放心好了。」

    我心想,明天來的新人可能要倒霉了!

    107、待宰的羔羊

    第二天早上管教們上班不久,監房老大被訓導找了出去,約半小時後回到監房,掩飾不住一臉興奮的樣子。回房後,立即分別與老三、老四神秘地咬起了耳朵,氣氛很是詭秘。

    下午4點左右,我們正在監房內坐「排頭」,聽到背後監房鐵門打開的聲音,我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看。房門打開後,一位差不多60歲的老者拎著簡單的行李走了進來,房門在他身後「呯」的一聲關上,接著是管教嘩啦啦鎖上鐵門的聲音。

    老者進來後,看到滿屋緊盯著自己的十幾雙眼睛,一時手足無措。只看一眼,我就知道進來的這位老者是一個很有身份地位的人,那種官場薰陶出來的官員氣質逃不過我的眼睛。

    老三、老四幾乎同時壓低聲音厲聲喝道:「蹲下!」

    老者應聲扔下手中行李,順勢蹲了下來。

    約半小時後,坐「排頭」結束,大家各自回自己固定的位置靠牆坐下休息、看書。

    老者試探著剛想站起身來,一直惡狠狠地盯著他的老三一聲斷喝:「老不死的,蹲下!」同時凶神惡煞地向他沖了過去。

    老者不知所措地又蹲了下來。老三衝到他面前,指著他的鼻子厲聲喝道:「給老子好好蹲著,不老實打死你。」說完,狠狠地踢了他一腳。這時的老者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威風,就象一隻待宰的羔羊。

    一種同病相憐的同情心占據了我的腦海。我不忍看著老者受辱,閉著眼睛低頭數起了自己的手指。監房內每個人的一舉一動都十分敏感,我想借這個反常的動作,向這些牢頭獄霸傳達我不滿的信號,一旦搞出重傷死亡的大事來,休想我替他們圓謊。

    我耳邊不時傳來老三、老四還有前排幾位在押人員罵罵咧咧,侮辱、譏笑老者的聲音,有人說他長得象豬,有人說他一定有性病,而老者始終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突然聽見老大說:「老傢伙,起來把你東西整理一下。」

    我睜開眼睛,看見老者恐懼地望著已經回到自己座位中的老三,不知如何是好。我趕緊說:「老大叫你起來,還不趕快起來!」

    老者剛想站起身來,突然向旁邊倒去。我正準備上前去扶他一把,看見他又顫抖著爬了起來。剛才的跌倒,顯然是蹲得太久、血液循環不暢的緣故。

    老三、老四走上前去,喝令老者把行李攤開,大約看看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就吩咐我和「老廣」幫他分類整理好。

    我和老廣幫老者整理行李的時候,老大陰森森地吩咐:「新來的,過來!」

    老三指著老者嚴厲喝道:「老大叫你,過來!」

    老者順從地走到老大面前。

    「你坐下!」老大威嚴地說。

    老者先慢慢地蹲下,然後靠雙手支撐著身體,十分費力地坐在了老大面前,低著頭露出明顯恐懼的神色。老三、老四一左一右地把他夾在中間,這情境他們也曾用在我身上。

    老大問:「你叫什麼名字?」

    「李達仁。」

    「怎麼寫?」

    「木子李,發達的達,仁義的仁。」

    「發達到這裡來了?!撈了不少不義之財吧?!」老大陰惻惻地譏笑道。

    老者低頭看著自己面前的地板。

    「哪個單位的,什麼職務呀?」

    「中國冶金礦產東南公司,總經理、法人。」我心想,又一位中央企業老總進來了,中國冶金礦產東南公司可比我們中國華貿東南公司知名得多,資金實力差不多是我們的10倍,這傢伙級別比我只高不低了。不過,我聽他說自己是法人心裡感到好笑。中國企業的老總們大約不知道法定代表人與法人的法律區別,法人就是單位,說自己是法人豈非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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