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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3月8日上午（我清楚地記得這個日子，是因為這天是三·八婦女節，姚麗等女職工只上半天班），我把曹志雄、錢文韜、姚麗、張杰召集起來，商量如何進行再一次的內部自查自糾，應對檢察院下一步的嚴格審查。針對舉報材料中提到的股票違規交易問題，我特別請劉心宇一起參加會議，沒想到他還是請假。

    大家到齊後，我先把最近聽到的消息，向他們做了通報，然後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們不要再有任何與孫明海妥協就能解決問題的幻想。文韜以前說得對，關鍵是我們自己紮緊籬笆。上次我讓大家回去自查，不知道發現什麼問題沒有？」

    大家都搖搖了頭，表示沒有。

    「東南貿易集團註冊後，因為國家進口機電還貸任務催得緊，替華貿東南公司還了4600萬元，會不會有問題？」錢文韜突然說。

    我毫不猶豫地說：「這個問題不用考慮。第一，這次檢察院主要針對我，如涉嫌抽逃出資則是股東的責任；第二，這是正常的債權債務往來，不存在抽逃出資的問題，上次公安部門來查，已經審計過了。」

    我看了看姚麗，微笑著說：「小姚，你好好想想，帳務上有什麼問題需要做些補救？」

    「財務上絕對沒有問題。」姚麗自信地說。

    「我擔心小金庫上會有些麻煩。志雄和姚麗是不是把小金庫的帳再仔細檢查一遍。」我主動提出了這個敏感的問題。

    「這事以前我從來不過問的。」曹志雄迴避道。

    我說：「現在是非常時期，沒什麼可保密的。小金庫是李惟康手裡傳下來的，1998年我接手時有398萬元，這幾年在證券市場上增值到600萬元左右，一直由劉心宇管錢、姚麗管帳，在我手上花費不多，不會很複雜的，小姚再仔細核對一下，看看有什麼問題。小金庫本身就違法，如果使用不當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然後大家又把舉報材料的內容逐一拿出來檢視，都覺得沒有任何問題。我提議大家去新開的一家雲都浴場放鬆一下，邊做足療邊聊。

    幾位各自開車去雲都浴場。大家洗浴完畢，我們要了一個包間做足療。我故意不談正事，大家天南地北閒聊著，之後各自開車回家。這是當年我最喜歡的休閒放鬆方式。

    第二天早上8點，我正準備出門上班，有人敲門，妻子開門後曹志雄、錢文韜、姚麗三人魚貫而入。我略顯驚異，因為我幾乎從不在家裡接待客人或同事談工作。

    志雄首先開口道：「程董，情況緊急，我們不得不上門來找你匯報。」

    「哦，那到裡面房間坐下商量。」我沒有他們那樣緊張，固執地認為絕對經得起任何嚴格的檢查。

    大家坐下後，志雄說：「昨晚我們對小金庫的帳不放心，回去認真翻了一下，其中有你支出的兩筆錢，一筆5萬元的，是上交中國貿易集團的諮詢費，有上級公司的收條；一筆6萬元的領條，取款時間是1998年9月24日，您一直沒有拿發票銷帳，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掃了姚麗遞過來的那張5萬元的收條一眼，隨手交還給姚麗，盯著那張6萬元的領款條大大咧咧地說：「這筆6萬元是否上交中國貿易集團的管理費？」

    「我們不清楚。」他們幾位都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依稀記得兩年前中國貿易集團的石偉良副總裁的確向我要過「管理費」的，而且不只找我說過一次，因為並不是名正言順的費用，我就一直拖著不辦，最後實在拖不下去了，我只好指令錢文韜、姚麗倆人從小金庫中支付了集團索要的所謂管理費。我下意識里覺得，不能留下上級公司財務部總經理的名字，以免給上級公司添麻煩，所以當時就沒要他們出具任何收據。

    我不假思索地說：「不就是上交管理費的事嘛，沒問題的。不過不要落下上級公司任何人的名字在上面，用途也不必寫得那麼清楚。這樣吧，姚麗你補寫一張上交集團管理費6萬元的憑條。這事我會提醒上級公司的，如果他們把錢花了卻沒有入帳，就用我一直放在公司沒有領取的經營獎勵沖抵。」

    姚麗一如既往地面帶微笑，從我書桌上拿了一張白紙，看著我說：「你看怎麼寫？」

    我字斟句酌地說：「支付上級公司管理費6萬元。」

    她寫好後交我過目，我看到她特意加注了「（無發票）」字樣。我當時絲毫沒有覺察到姚麗這個註明的背後含義。因當時在我記憶中，對兩年前上交上級「管理費」的事記憶深刻，一時想不出還有其他的用途。對姚麗註明「（無發票）」字樣，當時我只是想，正因為沒有正式發票，這筆錢才從小金庫支付。

    這個補寫的憑條成為後來檢察機關對我立案刑拘的「抓手」，將我一步步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書包 網 bookbao8.com 想看書來書包網

    013、被誤導的錯誤記憶

    姚麗當時應該十分清楚這筆錢並沒有上交管理費；遺憾的是，當時她只是藏在心裡，卻沒有大膽說出來。我一直不認為她是有意害我。實際上，搞企業請客送禮是無法避免的，我同樣不能免俗。她當時的心理狀態，可能是不便觸及領導送禮這個十分敏感問題，所以才沒有挑明。當時6萬元對我來說不算太大的負擔，若是知道其中真相，我完全可以用自己的獎金來填補這個窟窿。

    我看完認為無誤後，把憑條交還姚麗說：「上交管理費的具體經手人是你和錢文韜，我是審批人，志雄作為證明人也簽個字。」

    姚麗猶豫地看著我不願簽字。我開玩笑說：「你怕什麼呀，所有責任都由我承擔的。」

    錢文韜很慡快地說：「我先簽。」拿起筆飛快地簽好字。

    曹志雄、姚麗兩人沒有再說什麼。我們仨人分別在經辦人、審批人、證明人上簽字。

    為避免補寫的憑條新舊不一被檢察機關發現，我跟他們一本正經地說：「為以假亂真，我需要對這張補寫的憑條做一點技術處理。」

    我把這張憑條來回摺疊了幾次，然後放在微波爐裡面轉了十分鐘。我認為經過這樣的處理，新鮮的墨水應該被老化到了技術無法鑑別出準確的書寫時間。我這樣明目張胆的做假行為，相信給部屬極其負面的印象，當時我卻沒有任何的提防與掩飾！

    處理完畢，我把這張補寫的6萬元支付憑條交姚麗收起，隨手把原來自己親筆寫的那張6萬元領款條撕了。

    至今我清楚地記得，在我把原支付憑條撕掉的一瞬間，姚麗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為難、戒備、無可奈何的奇怪表情。這是姚麗再一次委婉地向我發出6萬元支付憑條有嚴重問題的信號，可惜當時我還是沒有讀懂！

    我現在相信，當年這個舉動，給親信部下一種推卸責任、意圖讓他們替我頂罪的錯覺，這直接導致他們後來對我無罪一步步喪失了信心，並配合檢察機關辦案需要對我落井下石。

    我是一個敏感的人，當時卻錯誤地認為，姚麗複雜的表情定是想到了另外一個在我手上設立，由她親自管錢、管帳小金庫。這個小金庫的資金來源都是按文件規定屬於我的獎勵----我因為收入本來較高，為顧忌群眾輿論，不便把這些獎勵拿走，同時解決一些請客送禮又不能開具正式發票之類的難題。這個小金庫只有我和她倆人知道。

    處理好6萬元憑條的事，大家匆忙趕往公司上班。

    到公司後，我立即把姚麗單獨叫到辦公室，我問：「我讓你單獨保管的那個小金庫有什麼問題沒有？」

    「沒有。」姚麗微笑著說。

    「一共花去了多少？」

    「不多，三次共萬元。」

    我清楚這些錢都是由我親自送出去的，涉及一些對公司利益至關重要的政府官員和客戶，儘管錢不多，但一旦暴露可是天塌地陷的事。

    我幾乎沒有考慮，斷然說：「你去把所有支付憑條拿來給我。」

    很快姚麗拿來了全部支付憑條，我拿到手立即將它們撕了個粉碎。姚麗急道：「你撕了，我怎麼做帳？！」

    我拿出自己的信用卡交給她，說：「你中午就去取萬元出來補上，我不想連累任何人，再說這些錢法律上屬於我個人的，你完全不必擔心。」我邊說邊走到辦公室休息套間的衛生間裡，將撕碎的紙屑用馬桶放水沖走了。

    姚麗在我身後自言自語道：「財務原始憑證是不能隨便撕的。」

    我回頭走過去笑道：「現在是隨隨便便的時候嗎？！」

    姚麗苦笑道：「反正我聽你老總的。」

    我打趣道：「真的嗎？」

    「那還有假。」姚麗面帶微笑，大膽地看著我的眼睛說。

    我有些感動，突然衝口而出：「有件事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什麼事？你說。」

    「公司成立職工持股會的時候，我向一個朋友借過10萬元錢。我入股持股會的錢，將來定是檢察院審查的重點。我過去幾年的收入是完全透明的，還真湊不出這多餘的10萬元缺口來。我不想連累到朋友擔驚受怕，你能不能替我頂一下，就說是你借給我10萬元。」

    「沒問題，家裡我管錢，別說借你10萬元，借你20萬也不難。」

    「那好，我一向只花錢不算帳的，就說你借給我10萬元好了，這樣我跟檢察院算起帳來容易些。你可想好，一旦他們問起來，你頂不頂得住。」

    「你這么小看我！」姚麗輕嗔道。

    「那我先謝謝你。」我由衷感激地說。

    接著我們仔細商量了借款和還款的時間、地點等細節。書包 網 bookbao8.com 想看書來書包網

    014、作繭自縛

    姚麗走後，我立即打電話給北京中國貿易集團分管財務的副總裁石偉良。

    雙方客套幾句之後，我跟他說：「石總，我打電話來是有件事情要麻煩您。現在臨江市檢察院正在查我，公司正在進行內部自查自糾。1998年下半年我們從小金庫中上交過兩筆共11萬元管理費，一筆5萬元，另一筆是6萬元，具體是由錢文韜、姚麗經辦的。您看集團是否收到這兩筆錢，麻煩查一下，如果集團那邊有帳，檢察院問起我們就如實講，如果集團沒入帳，就由我來處理，用我帳上沒有提走的獎勵沖抵。」

    石總說：「這個事情是肯定有的，但錢是如何處理的，時間長了印象不深，我查清楚再打電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