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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4:17:48 作者: 未小陌
「莫白你說什麼,我聽不見……我聽不見啊……」
後來一直到莫白下葬的那天,莫默奇蹟般地回想起了當時他都在說什麼。
也是奇怪的很,明明是個悲傷的日子,她卻記得那天陽光正好,暖融融地也不刺眼,墓地的石板台階很乾淨,風吹過來能聞到花草樹木的清香,遲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姐,你別哭,好女孩兒,都不哭,我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兒……」
那天陽光正好,捧著白花的女孩兒伏倒在被曬暖的石板地上,淚如雨下。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莫默都不敢去觸碰分毫關於弟弟的回憶,「莫白」這兩個字成了家裡不能提及的禁語。
莫媽媽終日以淚洗面,莫爸爸強撐著來回跑警局,車禍現場的錄像被調了出來,無聲畫面中的少年隔著馬路看見了對面的騷亂,然後撥開人群飛奔了出去,被疾馳而來的轎車撞飛了出去。
人行道是紅燈,司機是正常行駛,事後沒有逃逸,立刻撥打了急救電話。
而警方通過走訪,最終確定當初攔住莫默的一男一女是前男友的父母,事件一點一點地揭露出來,但對於莫家來說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為人死不能復生。
平時隨口就能道出的六個字,只有真正到了身邊重要的人離去的時候,才能感覺到它的沉重的分量,拿不起,放不下。
莫默再一次感覺到自己存在是在莫白出事三個月後,不是什麼黑夜裡一道光照進來,終於看見了前方的路之類勵志而感人的故事,讓她清醒的是疼痛,天塌下來砸在脊梁骨上的疼痛,疼地她不得不奮力揮散眼前的迷霧,背著塌下來的天繼續往前走去,因為身下還有一個家。
莫爸爸查出了癌症,晚期。
事情來得太突然,莫媽媽聽到消息之後直接暈了過去,跟著躺進了醫院。
莫默被生活推著,擔起了這個家的責任,在醫院裡跑上跑下,磕磕絆絆地到各個單位去申請救助,那段時間她真的是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因為太多事了,連悲傷的時間都是不被允許的。
又過了三個月,莫爸爸最終沒能熬過,去世了。
莫默再一次走進莫白的房間是在莫爸爸安葬之後,也是弟弟去世之後,第一次走進來,爸爸下葬那天,媽媽又一次暈了過去,現在還在醫院躺著。
她沒陪在媽媽身邊,一個人回到這裡,是來收拾東西搬家的,家裡之後只有兩個人了,不用住這麼大的房子,可以換個租金便宜些的,弟弟的賠償款全都給爸爸看病花完了,家裡以前因為給自己治耳朵早就沒了存款,媽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錢能省還是要省。
半年了,莫白房間的門一直緊閉,自然也沒人打掃,屋子裡落滿了灰,門前擺著一個大紙箱子,是莫白的老師同學送過來的,裡面是他留在學校的課本和作業。
莫默走過去蹲下,用鑰匙劃開封口的膠帶,把箱子打開,翻開的紙板揚起了厚厚的灰塵,嗆得她不住咳嗽。
一張紙跟著飛出來,倒扣著落在地上,紙張四個角上閃著透明膠反射的微光,膠帶邊緣還能看到從粉牆上帶下來的白灰。
莫默伸長胳膊把紙撿起來,看了兩眼,被灰塵嗆出來的咳嗽愈演愈烈,到最後演變成了劇烈的乾嘔,恨不得能把心肺吐出來,聽著讓人莫名想哭,揚塵中的少女眼眶通紅,但最終也沒留一滴眼淚。
紙上是莫白寒假寫的課外作業,嘗試創作一篇現代詩歌,標題是《致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兒》。
下面一行打上破折號,後面跟著:送給我的姐姐。
……
莫默找的人工作效率很高,第二天就把王寧一的基本資料發了過來,莫默打開之後一目十行地看完之後,在心裡冷笑一聲。
她說呢,怎麼當時看到王寧一就覺得眼熟,原來是以前莫白班上的同學,當時莫白在學校的一箱遺物就是他和另外幾個同學一起送過來的,只不過那會兒他叫王家興,所以莫默才沒有把他認出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就可以肯定,這個王寧一現在創作的所謂歌曲,就是抄襲的莫白的遺作,雖然現在作品並沒有公開發表,還夠不成侵權罪,但是誰能保證,這是他第一次幹這種事兒呢?
莫白去世已經有十年了,也就是說王寧一得到這份詞只可能是在十年前,十年前死去的同班同學的作品,到現在拿出來抄襲,說他之前從沒幹過這種事兒,莫默不信。
王家興是在兩年前改名王寧一,然後開始在網上發布一些自己的原創歌曲,可鮮少有人關注,也參加過不少亂七八糟的選秀節目,不過大多是海選就被刷下去了,鮮少有幾個能進初賽的,也都走不過第一關,這次是掐著《我的心歌聲》兩年的時限來參賽的。
節目組為了突出他原創歌手的特點,在放出來的視頻中並沒有提到過他之前的經歷,是以大家都潛意識地覺得這就是個新人,也沒人去扒他以前的作品。
這次莫默特意花大力氣去挨個查重,她自信能夠翻出不少料來,這些無人問津的歌曲也許打官司並不能給王寧一判個什麼罪,但如果曝光到網上去,足夠毀了這個人所謂的夢想。
……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我的心歌聲》第三季第三次公演,即將舉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