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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04:16:24 作者: 溫溫啊
    第:此情難盡41.你不能再回去了

    我媽的後事辦了五天,本來我想著火化後便直接葬下,但畢竟是死了人,不是死了寵物狗。我媽的死訊報到我二爺爺那裡,他又報給我伯父,一來二去的,我爸這邊家族裡凡是能沾上關係的都來奔喪了。

    於是,設了告別儀式,又請了和尚來連念三天的經。

    大家對我都施了無比的同情,想來也是,他們活一把年紀,再沒見過比我還慘的人了。那幾天,我仿佛沒有思想,像一具會走路的木樁子。他們把我往推,我就往哪去。讓跪,我就跪下。讓磕頭,我就磕頭。讓哭,我嗚咽著哭幾聲。

    這就是活著啊,我弟死,我的婚禮被毀時,我以為,那已經是我人生最悲慘的時刻了。可不是啊,老天拿著鐵榔頭,它一榔頭接一榔頭的讓我懂,這人生的悲慘哪裡有止境?

    梁夢昭受不了,她受不了那樣拖延的決別過程。我媽辦喪事的第二天,她就病倒了,被我爸的親戚送去了醫院掛點滴。後面就沒有再回來了,聽親戚說,她掛完點滴就一個人坐上車走了。

    可我得受著。

    陸只悅給我打過電話,但我沒接著,她打電話來那會兒正在做祭拜儀式。我披麻戴孝,手機就隨手放在桌子,也不知道誰接的電話,也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麼。後面陸只悅就沒再打電話來了,我也沒空給她回個電話。一直有人在我跟前轉著,親戚們在那幾天發揮了最大程度上的人道主義,怕我一頭碰死在我媽的骨灰盒前,所以,大家都守著我。

    伊城聽到消息,他和他的母親來了,他們給我鞠躬。我也給他們還禮。

    「采采,你要保重。」伊城母親眼眶泛紅。

    「會的。」我答得平靜,我是很喜歡她的。我和伊城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全心全意對我好過。即使後來我和伊城黯然收場,她也沒有對我惡言相向過。

    伊城沒說話,只是默默地站著。人在歲月里蹉跎,他的眉宇早沒有了當年的單純與陽光,取而代之的是歷經人事後的成熟與內斂。

    我是喜歡過他的,僅僅只是喜歡。

    他們母子盡了禮數便離開了。

    好不容易啊,到了我媽下葬那一天,那個時辰。

    天氣很好,艷陽高照。在這樣寒冷的冬天,是適合泡上一壺紅茶,坐在陽光上喝著一盞。眯上眼睛,聽著窗外隱約的有風在流動。手機放在一旁,有男朋友關心問候的簡訊發來。

    那才是正常的殷采采該過的日子。

    我媽葬下了,一切都結束了。親戚們最後聚在我曾經的家裡,把人生的大道理濃縮成兩籮筐,一次性的熬給了我。

    我用力點頭,表示我聽進去了,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若能壽比南山,與日月同在,我也是不會拒絕的。

    親戚們安心地走了,空蕩蕩地房子裡剩下我一個人。我從親戚們給我整理的包里翻出了我的手機,我要知道韋御風的消息,點開微信後,我看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信息。

    有柳又平,有梁夢昭的,有辛童的,阮西嶺的,還夾著陸只悅的。我點開了陸只悅的微信頭像,她只發了幾個字:風哥已經脫離危險。

    我那顆一直懸著的心落回了心裡,手機從手裡滑落,我靠到靠椅上,仰頭看著天花板。思維是混沌的,不知道該想些什麼,也不知道該去做些什麼。

    那天,我在醫院趕柳又平走,他就沒有再出現過,應該是回到G市去了。我模糊地想著這些,撐著沙發又起了身,挪著腳步在每個房間走了一遍。走回客廳時,我就感覺有些支撐不住了。

    歪著身體躺到沙發上,我閉上了眼睛。濃重的倦意襲來,我陷入了昏睡之中。

    這一覺睡得很踏實,連夢都沒有做,就像陷入了昏迷中,對一切都無知無覺。再睜開眼時,我發現我躺在床上,開著床頭燈。視線內,有個男人站在窗邊望著遠處。

    柳又平沒有走。

    我估摸著我睡了很長時間,嗓子又干又癢,我咳了兩聲。柳又平迅速地轉身,他朝我走過來。

    「睡醒了?」他語氣溫和地問我。

    「水。」我一張嘴,連連咳了好幾聲。

    柳又平起身,他從會客室倒了一杯水出來。我一口氣全部喝光,這才感覺嗓子舒服了許多。

    「你去我家了?」我撐著床鋪坐了起身。

    他坐到一旁的床頭柜上:「嗯,打不通你的電話,擔心你出事。結果你睡著了,門怎麼也敲不開,我找了物業才打開了門。」

    我看著他,內心一絲波瀾都沒有了。在我媽辦喪事之前,我對他有諸多的懷孕,現在沒有了。我感覺我整個人都是空的,那種屬於年輕時代的情緒起伏成為了過去。現在,我已經老了,在這個殘存的世界裡苟延殘喘的活著。

    我鬥不過命運,那就算了,任命運踐踏我吧。

    「謝謝。」我說。

    柳又平有點吃驚:「采采。」

    「這還是在Y城吧,我得去一趟C市,我要去看看韋御風。」我多說了幾句話,又咳起來了。胃裡一陣翻湧,噁心得我反胃起來。

    「采采,不急於這一時,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先吃點東西,然後我幫你買票,行嗎?」柳又平溫和道。

    「好。」我掩住嘴,那噁心的感覺怎麼也壓不住。我只好掀開被子下了地,這麼多天我都沒有好好吃過飯,腳一著地,我就往地上跪。柳又平慌忙將我抱住,然後扶著我到了廁所。

    趴在馬桶上,我乾嘔了好一陣子才緩住。

    「我去樓下給你買碗小米粥上來,你胃裡空得太久了。」柳又平輕聲問我。

    「好。」我喘著氣道,閉上眼睛,我算了算我例假的時間。這怕不是單純的反胃,很有可能,我懷孕了。

    柳又平出了房間,我扶著馬桶起了身,走到洗臉盆前,看著鏡子裡的人。鏡子中的女人,臉色青白,就像死去了一半。

    我打開水龍頭,捧了一把溫熱的水洗了洗了臉。強打精神,我簡單將自己收拾了一番,從廁所出來時,柳又平買了粥已經上來了。

    我坐在休息室的沙發里勉強吃了一半,想吐的感覺又湧來,我推開了粥碗,強行將股反胃感給壓下去了。

    「你一直在這裡等我嗎?」半晌之後,我輕聲問。

    「不太放心。」他說。

    「我手機呢?」我問他。

    他遲疑了一下才起來,不一會兒,他從房間拿著我手機折回來了。

    我接過了手機,我昏睡時,陸只悅給我打過電話。微信卻沒有發。

    「你接了小悅的電話?她說什麼了?」我抬頭。

    「讓你不要去C市,甚至……」他頓住,「甚至不要回G市。」

    「那我去哪裡?」我輕聲問。

    他抿了抿唇:「如果我說跟我走呢?」

    我忍不住笑了,然後搖頭:「又平,這是不可能的。我不會跟你走。小悅讓我不要去c市,甚至不要回G市,那說明韋御風的情況又不好了。她知道我媽才死,不想讓我再去面對一次死別。但是,我必須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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